謝懷澤接收到衛玉安莫名其妙的眼神,只困惑地眨了眨眼。而後似是被花粉嗆到,捂著唇就一陣猛咳,直咳彎了腰。
「若不嫌棄,郎君用我的。」
容梔見他捂著絲帕遮遮掩掩,還以為是絲帕髒污又不敢示人,掏出自己的就遞了過去。
謝懷澤做賊似的把絲帕迅速往袖裡一扔,面上笑意溫潤:「謝,謝謝。」
容梔有片刻恍惚。是因著知曉了謝懷澤同他的親緣關係麼?如今瞧見謝懷澤,竟覺得眉眼有幾分與他的重疊。
謝懷澤還是第一次見容梔有失神的時刻。他溫柔地笑開,伸手就想替她將落在肩窩的海棠花瓣捻掉。
眼睛裡是平靜柔軟的微光。
不,他不是謝沉舟。謝沉舟也是笑著的,但眼裡絕不是這般澄澈。他眼底複雜,盛滿很多東西,很多她看不懂的情愫、欲望、野心。
容梔突然往後一退,正正好躲開了謝懷澤的那隻手。
肩上的海棠花瓣因她的擺動而隨風滑落。謝懷澤試圖用手去握,卻是撲了個空。
花瓣被風吹向高空,旋轉著飄了很遠一段,才終於肯停滯於樹梢。
「抱歉。」容梔斂下心神。
謝懷澤苦澀一笑:「不,是在下失禮。」
答允過的不再因男女之情叨擾她,卻又因著一方遞來的,沾染著香氣的絲帕,他整個人又不爭氣地飄忽起來。
可她是阿醉心悅的人啊。
謝懷澤也退回衛玉安身旁,同容梔保持了些距離。
衛蘅姬卻是沒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。她從前一心只在逐月身上,竟忽略了還有這麼個絕色。
瞧瞧這小身板,瞧瞧這吹彈可破的小皮膚,再瞧瞧這如松如菊的孤高之氣。縣主委屈些,做在上面的那個,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嘛。
衛蘅姬心中的八卦火苗再次熊熊燃燒:「坊間傳聞二位好事將近,我此前還心存懷疑,如今見了,真是女才郎貌!天造地設啊!」
這句話謝懷瑾很是受用,只是剛才他留心記憶著侯府地形,便一直沒與幾人攀談。
如今他摸清了大概,也寬下心來,扯了扯兩頰肌肉,勾出個弧度剛好的笑:「衛小娘子當真是有眼光!承蒙小娘子吉言,在下也希望不日能聽到他們倆的好消息。」
說罷他踱步近了衛蘅姬些,小聲道:「衛小娘子有所不知,懷澤之前還偷溜出去,就為了去同縣主夜會,回來時醉醺醺的,也不知兩人到底喝了多少!」
說是小聲,實則拿捏得恰到好處,在場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。霎時間眾人神色各異,各有思量。
但容梔能肯定的是,衛蘅姬和商九思兩個人,絕對以為她同謝懷澤有什麼首尾!
實在是方才還在鬥嘴的兩人,如今又親昵地手挽著手,悄悄跟在眾人身後咬耳朵。那曖昧的眼神還時不時飄向當事人容梔。
容梔無奈吃癟。她今日不解釋,確是想故意引人猜想。否則日後百官要怎麼把謝氏倉促逃離江都,同順走天子玉璽聯繫起來?
黎瓷失蹤數日,也不知是否被謝沉舟抓了去。玉璽落入他人之手,總歸是不如落在所謂盟友手中。
雖然是她單方面自封的。
………
玉璽確已在謝沉舟手中。他同黎瓷磨了一天一夜,終於在威逼利誘(據某尊貴的皇長孫殿下所言,大部分是利誘)下,黎瓷鬆口,交出了玉璽。
許是和阿月同處久了,他竟然能忍住粗口,優雅地,緩慢地吐出一聲:「嗯?」
謝沉舟一臉凝重地盯著案几上,剛被他剝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錦帕,有如套娃似的,到最後只剩兩個指節大小的一枚印璽。
黎瓷十分不滿意他的反應:「你以為天子玉璽有多大?有整個懸鏡閣那麼大夠大麼?」
謝沉舟雖沒見過真正的玉璽,但他摩挲著下巴,眸光沉沉了半晌後,一掌定音道:「總之不該這么小。」
話音剛落,裴郁手中利刃已穩穩抵著黎瓷脖頸。「說,真正的玉璽在哪?」
黎瓷絲毫不慌,甚至還貼得離刀更近了些:「愛信不信。」
她二郎腿抖啊抖,攤開手道:「容穆交給我的時候就這麼丁點大,不要還回來。」
謝沉舟瞥了她一眼,意味不明。而後抬起玉璽就細細端詳起來。不知過了多久,總之久到黎瓷憋不住直嚷嚷著要「出恭」。
謝沉舟終於往後一靠,氣定神閒道:「是真的沒錯。」
黎瓷挑了挑眉,而後示意裴郁可以放下劍了。
裴郁望向謝沉舟。只見謝沉舟將玉璽擱到一旁,就又重新撿起容梔當掉的那枚青碧玉佩把玩起來。
黎瓷汗顏。敢情能撼動大雍根基的天子玉璽,還抵不上一枚街上比比皆是的玉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