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跳聲咚咚作響, 卻並不尖銳, 遲緩又有力,如波濤般席捲,一浪高過一浪,久久不停。
他對阿月, 簡直毫無抵抗之力。即便不知她為何忽然突兀地表白, 即便知曉這句話是虛假的。那又怎麼樣。
他靜靜地凝視著她,什麼都不問,只等容梔自己解釋。眉宇間有光華流轉,似攏了一夜的月華,柔情千百,蓄滿星星點點的碎芒。
容梔卻只顧著給流蘇解惑, 轉頭就語重心長道:「至少得像這樣的話, 才叫做表明心意。」
饒是習慣了容梔的不拘小節,流蘇也驚愕地掩了掩唇, 「這麼直接就表白,會不會讓他覺得……」話說到一半, 流蘇倏然噤了聲。
容梔已經猜到了大半,覷了她一眼:「你什麼都不說,只一個勁送胡麻餅給長庚, 他怎能確定你的心意?」
流蘇又羞又窘,連忙辯解道:「什麼長庚!送胡麻餅的不是我。」說罷她自己都不信,也不好意思去看容梔,只好縮著脖子當烏龜。
容梔淡笑不語,也不逼流蘇承認,一副看她能裝到幾時的模樣。
流蘇被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弄得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,沒一會就敗下陣來,泄氣般哀求:「縣主,您千萬別告訴他。我可不想讓他得意。」若是讓長庚知道了自己心悅他,那方才她拿喬豈不是太可笑。
容梔沒說好,也沒說不好,而是清了清嗓子,揚聲朝外喚道:「長庚!」
長庚一直守在醫館外,隨時等候容梔的差遣。聽見她急切的呼喚,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,三步並作兩步就飛速趕到。
流蘇登時就拉下一張臉,沒好氣地往容梔那邊挪了挪,把頭一偏,只當沒瞧見他。
「縣主。」長庚餘光不自然地瞟向流蘇,擔憂她是否受傷,又顧忌著當值期間,不敢直接發問。
容梔微微失笑,語氣揶揄道:「流蘇身體不適,你把她帶回馬車裡歇息吧。」
流蘇愣了愣神,翻了個白眼,而後輕哼一聲:「跟他在一起我會喘不過氣的。」
長庚皺了皺眉,心底也只覺奇怪得緊。流蘇身體不適應該找大夫,他一個親衛除了打打殺殺,別的一概不會。況且流蘇這般討厭他,他守在旁邊能有什麼用。
但容梔已經吩咐,他們也只有照做的道理。長庚頷首應下:「我會好好照顧小娘子。」
說罷,長庚伸出劍鞘去虛扶著流蘇,儘量不碰到她的身體。流蘇胳膊肘被硌得慌,不由分說甩開了他的劍鞘。
「你真是榆木腦袋!」她杏圓的眼睛染上些薄怒,眼尾緋紅卻更顯嬌憨。這一聲怒罵,倏然撩過長庚心尖,讓他從頭酥麻到腳底。
望著兩人漸行漸遠,容梔輕嘆了口氣,轉身去看爐灶里的粥米。米水翻滾著氤氳起飯食的熱氣,模糊了容梔的視線。
「謝懷澤呢?」方才兩人不是還因為粥里放多少水而在那互相掐架,誰也不讓誰。
謝沉舟忙著扇動蒲扇來調節火候,頭也沒抬:「不知道。」他聲音悶悶的,聽不出喜怒。
右邊鍋里還煮著,容梔擔心糊底,拿了鐵勺想幫著攪攪,卻又被謝沉舟眼疾手快奪去。他沉默著抿緊嘴唇,只留給她半張側臉。
容梔困惑地挑眉:「你不高興?」
他神色緩和了些,微垂著眼睫,「縣主什麼時候當起紅娘來了?」
容梔聞言,往流蘇和長庚走的方向輕瞥一眼,而後淺笑道:「自我記事起,他們就一直守在侯府。侍奉十餘年已經足夠,流蘇比我大些,按理早就說親嫁人,我不可能強留他們一輩子。」
長庚與流蘇心意相通,她雖沒體會過這種感覺,但也願意成人之美。
「那你呢?」謝沉舟低笑一聲,清朗的嗓音裡帶了幾分玩味:「你沒考慮過自己的婚事麼?」
她泰然自若道:「我說過不會同謝懷澤成婚。」
謝沉舟還不罷休,步步緊逼地朝她靠近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,「同別人呢?」
「誰?」容梔覺得有些好笑。沂州的這些清流世家,大抵是看不上她經商的做派的。日後若非要成婚,她大不了招個上門女婿,二人相敬如賓,也算是了卻餘生。
他瞳仁驟然緊縮,那雙溫潤的桃花眼,此刻溢滿毫不掩飾的占有欲:「不如,考慮考慮我。」
「!!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