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時三刻,謝沉舟搬了個椅子坐在月門翹著二郎腿打盹。
月色輕盈,容梔提著裙擺,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,生怕驚動門房。
「來了。」立在房檐上的裴郁收刀入鞘,很快隱匿在黑夜裡。
謝沉舟馬上坐直了身子,一襲翠綠色暗紋織錦花袍在月色下更顯淡雅,眉眼間笑意融融,端得是芝蘭玉樹,謙謙君子。
quot阿月......quot 容梔才躡手躡腳地推開門,他那溫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。
quot噓!quot 容梔瞪大了眼睛,急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,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。她貼近他的耳朵,輕聲說道:quot快點把你的燈滅掉。quot
她的呼吸急促而緊張,仿佛一隻偷了腥的貓。
謝沉舟唇角那抹笑漾開,心情愉悅極了:「我們這般,算得上是幽會嗎?」
第23章 青青子衿 「若我思念之人還活著,也能……
「算, 怎麼不算。」容梔說著,迅速伸手蓋滅了他手裡提著的燈籠。剎那間,四周陷入一片漆黑, 仿若墜入無盡的深淵。
她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, 尚未完全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。只得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,卻不小心絆倒了地上的枯草。容梔費力眨了眨眼睛,還是只能看見模糊不清的輪廓, 她心裡沒由來得一陣慌亂。
她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摸索著, 試圖尋找一絲依靠或指引。
「謝沉舟,」她壓低聲音喚著他的名字。「你在……」
她突然止住了聲音。
指尖碰到一片溫熱,是陌生而又熟悉的觸感。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骨骼的凸起,以及手背上盤根錯節的青筋。
夜風拂過, 帶來一陣涼意, 也帶起她身軀一陣輕微的戰慄。幾乎是本能一般,她如同觸電般逃也似收回手,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心虛。
「別怕,我在。」他嗓音比夜風還要輕軟,柔得快要融進整個夜色。
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,他嗓音不再像往日那般清亮爽朗, 而是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繾綣和低沉沙啞。
他把燈籠塞到了容梔手裡, 俯身同她視線齊平,耐心地徵求她的意見:「我抱縣主從屋檐上走, 可以麼?」
容梔微微垂首以避開他熾熱的眸光,腳步慌亂地向後退去。作為回應, 她點了點頭。
謝沉舟嘴角微揚,伸手從旁邊的矮凳上拿起一件披風抖動幾下,將其展開來。
「這是我們初次相見時, 縣主贈予在下的。在下已清洗乾淨並晾曬妥當,此刻夜深露重,不如披上它保暖?」
之前她擔心著裝過於繁複會引起僕人們的警覺,而且身上佩戴的玉佩和珠寶相互碰撞會發出聲響,所以僅穿著單薄的春衫便匆匆出門了。
容梔稍一愣神,然後默默伸出手接過披風,仔細地系在自己的肩頭。謝沉舟似乎總是熱衷於將物品歸還給她,先是那些銀兩,如今又是這件披風。
就在容梔剛把衣角整理好的時候,差點忍不住驚叫出聲。「噓。」謝沉舟動作輕柔地幫她把帽兜拉起,只留下一雙如墨的眼眸在外。他離得太近,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容梔的耳畔,帶來一絲輕微濕潤的癢意。
謝沉舟右手穿過她的腰身,穩穩將她一把託了起來。「失禮。」而後他一躍而上了屋頂。
他摟得很緊,容梔整個人被牢牢圈在懷裡,頭隔著帽兜倚著他的胸膛。縱然有風呼嘯而過,她也絲毫不覺得冷。
忙碌一整天,她身體早已累極,現下更是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疲憊不堪。這點顛簸對她而言如同催眠。
本就頭腦昏昏沉沉的容梔更覺眼皮沉重如鉛,意識逐漸模糊起來。半夢半醒之間,她的呼吸變得愈發平緩而均勻。
就在她即將墜入沉睡時,謝沉舟忽然停了下來。他伸出一隻手,輕緩地將容梔頭上的帽兜掀開一角,而後似笑非笑道:「縣主,廣濟寺到了。」
這麼快?
容梔迷迷糊糊地「嗯」了一聲,不敢置信般用力揉了揉眼睛,然後才勉強支起身子,有些艱難地從謝沉舟身上落下來。
被樹林掩映著的廣濟寺在如水的月色之下顯得愈發肅穆,就連那飛檐斗拱和碧瓦黃牆也都被勾勒出清晰可見的輪廓。
「怎麼會……還亮著光?」容梔不禁皺緊眉頭,心下不解。難道自己一到晚上就眼神不好麼?
現在已將近夜半時分,整個沂州城都早已陷入一片漆黑之中,依照常理來說,僧人們此時應當已經歇息了才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