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命運無形中糾葛在一起的感覺,讓她有些無所適從。
……
謝沉舟這次對那碗藥粥並沒有抗拒,許是真的有些餓了,三下五除二就一掃而盡。她望著他睡下,輕緩地熄了燭火,轉身回屋。
窗外有鳥雀停在海棠枝頭,垂著頭看著伏在案上奮筆疾書的容梔。明和藥鋪在沂州並不算溜尖的那幾家,光做藥材生意自然是不行的。待她尋到合適的掌柜後,便把食療作為主要賣點推出。
城南有幾家免費醫肆,或許可以和他們合作,在那些醫肆里推廣食療,前期可以先以捐贈的名義,等打出名號來再從長計議……
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,容梔緊繃著的神經倏然放鬆,只覺得眼皮似灌了鉛般沉重,神色懨懨地閉上了眼睛,很快陷入沉睡。
毛筆滾落在宣紙上,劃出一道水漬,而後一路向門口滾去,直到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撿起。
謝沉舟半張臉覆在月色下,夜風吹得他衣袂飄飄,清俊的眉宇間那雙眼眸卻不復溫潤,而是晦暗難辨地看著熟睡的少女。
他眼神微暗,掩去眼底的潮湧,片刻後唇角輕扯,有些玩味地低笑出聲。容梔是他見過最漂亮的貴女。
她皮膚白皙,五官精緻小巧。可她骨子裡透出的卻是淡漠,特別是那雙眼睛,清冽如高山雪水,孤傲又冷寂。
找到這雙眼睛,他用了整整十年。
「少主。」一個黑衣人倏然落入院內,停在枝頭上的鳥雀也撲騰著翅膀立於他肩上。
「一柱香內,她們不會醒來。」他用的迷藥無色無味,是大內進貢之物。
「裴郁,你好大的膽子。」謝沉舟眸光微眯,腕間機括咔擦作響。
尖銳的短箭瞬間沒入屈膝跪著的男人腿間。裴郁吃痛,卻一聲不吭地恭敬跪著。
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。他嘴角揚起涼薄的弧度,語氣卻是漫不經心:「沒有我的允許……誰准你動她?」
第4章 疑心四起 幾滴湯汁濺了起來:「怕我下……
「請殿下責罰。」
短箭工藝特殊,箭鏃帶有彎鉤。若是得不到及時治療,裴郁那隻腿就算是廢了。
懷內容梔給的荷包傳來淺淡香氣,沖淡了夜色里的血腥味,也沖淡了他心頭的陰鬱。謝沉舟隔著衣衫摩挲片刻,並未錯過裴郁額角蒙上冷汗。
「山上那人收拾乾淨了?」午時裴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都要傳信給自己,自己還當是懸鏡閣那群老傢伙又鬧什麼么蛾子,原來是大內的司使。
大內的司使竟和區區藥鋪掌柜有見不得人的勾當,實在是有趣。
「已處理妥當,殿下放心。」裴郁咬了咬牙,硬著頭皮道:「密探來報,殿下未死一事,宮內似有所察覺。還請殿下儘快找到玉璽。」
謝沉舟一頓,面沉如水:「回去轉告那群老不死的,我自有安排。叫他們…」他輕哼一聲,繼而沉聲道:「莫要多管閒事。」
語氣中帶著毫不壓抑的殺意,聽得裴郁腿心一麻,差點沒跪穩。他腿間鮮血緩緩蜿蜒,險些滴落在地。
謝沉舟眉頭緊蹙,裴郁敢背著他擅自行動,受罰乃理所應當。然若污損莊子,恐易被容梔察覺。
他摸出一枚止血丸遞過去:「今日之事,給我一個解釋。」
裴郁捏在手裡,並未服下,如實交代道:「阿玄在殷閣老手上。」
裴玄是他一母同胞的姊妹,與他一同跟隨殿下進入懸鏡閣。可殿下將他帶出了江都,裴玄被殷閣老扣留下了。明面上是為裴玄養傷,實則是逼迫他監視殿下。
懸鏡閣,並不完全是殿下說了算。
「今日之事,沒有第二次。你該想清楚,誰才是你日後可仰仗的勢力。」
謝沉舟聽聞,頗有興味般揚唇一笑:「傳信,給殷嚴。他不是很關心我有沒有找到玉璽麼。那就勞煩他親自來一趟沂州。對了,特別囑咐他,一定要帶上裴玄。」
裴郁眸光一凝,而後瞬間雙膝跪地,朝謝沉舟行了一禮:「如若殿下能救出阿玄,裴郁日後,定當盡心為殿下效力。」
屋內燭光搖曳,趴著的人似乎動了動。謝沉舟向右邁了一小步,身軀恰好擋住了容梔,連一根頭髮絲也沒有讓裴郁看到。
「你本來就是我的人,不為我效力,難道還想為別人嗎?」謝沉舟擺了擺手,動作隨意,示意裴郁不必再多說,趕緊走。
裴郁如蒙大赦一般,連忙應道:「屬下明白,屬下這就去辦!」 說話間,他用力拔出腿間箭矢。因服了止血丸,鮮血並未噴涌。
而後裴郁也顧不上處理傷口,強忍著疼痛,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萬物剎那靜默,只剩案幾前的如豆燈火噼啪跳動著,映照出容梔恬靜淡然的容顏。謝沉舟目光一路向下,游移在那微微翹起的唇角。
家?沂州確實是不錯。不知道阿月想不想要,京城那座巍巍宮牆,當她的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