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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纓點點頭,將絹帕重新包好,收在懷中。

她走到屍身前,緩緩蹲下,熟悉的焦味傳來。

沈纓別開眼深吸了一口氣,掏出面巾蓋住口鼻。

剛被燒焦的屍身,遠不如趙悔那具經過蠱蟲保存的屍身那麼硬。

在鋒利的刀刃下,有的部位甚至是脆的,發出細碎的聲音。

她面無表情的盯著屍身,手上飛快的動作著。

四肢、胸、腹、腿腳還有頭,她幾乎切開每一寸皮肉。

沈纓手上忽然一頓,從屍身腰腹處取出一物,擦去表面黑灰,露出字跡。

「永昌仵作,霍三信印。」

她將東西放到一旁,再動手時顯然更快了。

左手、右腳的指骨皆有切除的痕跡,小臂骨內有一塊薄鐵片和幾根細小的鐵釘。

她盯著那根鐵釘看了許久,眼前有些模糊,她用力搓了搓眼睛,硬生生將釘子從骨中取出。

看清釘子的形狀和大小,沈纓忽然有些腿軟,伸手想扶一下旁側木板,卻將手邊的驗屍工具全都碰到地上。

咣當,撒了一地。

姜宴清上前抓住她的手臂,她深吸了口氣,抽出自己的手臂站穩,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。

「是霍三。」姜宴清看著她說。

沈纓沒答。

她有些恍惚,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夢。

霍三怎麼會死呢?

誰能殺得了他呢?

他擅毒,所以尋常毒物根本接近不了他。

他會武,擅長暗器,身上永遠都帶著不下十種淬了毒的暗器。

他會精巧的機關,整個宅里藏著二十幾道機關。

他十分謹慎,不吃外來食物、不喝外頭的酒,不穿成衣鋪子的衣服。

這樣的人,誰能無聲無息的殺了他呢?

她依舊盯著屍身,聲音平靜,但說的有些快,好像這些話沒經過腦子,直接從嘴裡溜了出來。

「霍三手腳皆有六指,被父母視為不詳,一歲時棄於市,被一位屠戶收養,五歲時被賣為奴。七歲逃離淪為乞兒,十歲替人挖屍。」

「那年他十九,去盜墓跌斷胳膊,醫堂的大夫都說他得將胳膊鋸了才能活。」

「他不信,跑到黑市找了一名邪醫,他臂上的鐵片和鐵釘是接骨後留下的。」

「接骨全程,沒用一點麻沸散。那邪醫瞧他有骨氣,讓他做了三年藥人抵了藥費,他就是從那時起迷上了蠱毒之術。」

「他從不醉酒,不在外留宿,不亂吃旁人給的東西,不與女子親近……」

「永昌無人能殺霍三。」

姜宴清似乎明白了她的話,轉而喚來無奇低聲吩咐了幾句。

無奇點點頭,轉身離去。

沈纓眉心緊緊皺著,手上依舊拿著那根鐵釘,說道:「霍三行事謹慎,十分惜命,若真有威脅性命之事,必定早早打算防備。」

「這般被殺,太過蹊蹺了。」

她抬眼望向遠空,堆疊的雲將烈日遮住,卻沒法阻擋日光照耀大地。

她看了一會兒,緩緩收回視線,面上的悲戚與震驚全部收斂,只剩下肅然。

她拿起霍三身上的仵作信印,鄭重地收入懷中,對姜宴清說:「霍三不在,我便是永昌唯一的仵作。」

沈纓臉色蒼白連唇上都沒了血色,但站的筆挺,如勁松一樣挺拔。

姜宴清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,微微點了下頭,轉身跟著杜鸞進了屋內。

沈纓再次走到屍身前,被她剖驗過的屍身上混著紅的血、白的骨、黑的皮。

這些她見慣了的東西,忽然扭曲成一個龐然大物,向她心口上撞來。

呼嘯而來的氣息壓的沈纓心口一緊,她猛地捂住嘴扶著一棵樹吐了起來。

腹內翻江倒海,她的嗓子和整個胸口像被刀劍切割,額角直跳,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鑽出來。

蓮朵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背,又端來水給她漱口。

她一邊拍一邊說:「霍三師父愛飲酒,這幾日各大酒莊都來送酒,定是醉酒後吸入濃煙昏迷,才被人趁機殘害……」

沈纓用袖子抹掉唇邊的水珠,啞聲道:「不是,若無可信之人在側,不得醉酒,這是霍三的規矩。」

「一定是有人,一個很熟悉他的人,對他做了什麼。」=quothrg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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