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婆婆嚇得一哆嗦,撲通一聲跪下:「奴婢……奴婢記錯了,她是夜深回來的時候,才賜的茶!」
李昭寧道:「看來婆婆的記性不太好,這件案子想必另有隱情,還是先將人收押,等她記起來了、口供一致了再論不遲。」
話音剛落,兩個衙役便走出來,跪下道了聲「是」,便一左一右架著李婆婆往外走。
李婆婆如喪考妣,哭喊著掙開兩個衙役,跑回來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:「就算奴婢不告那下毒的歹人,奴婢……也還有一事要……」
通判怒吼道:「荒唐,咆哮公堂,又不服收押,成何體統?!來人,給我……」
兩個衙役嚇了一跳,趕緊回來拉住李婆婆,可是老人力氣頗大,兩個人死死地按住她的後背、捂住她的嘴,這才讓她沒了聲音。
李昭寧抬了抬手,示意通判噤聲,挑眉對著李婆婆道:「你說。」
李婆婆身上的鉗制頓時鬆開,她揉了揉胳膊,清了清嗓子,磕了個頭,沉聲道:
「民婦要告段朗段老爺替段清代考科舉。」
此言一出,滿堂寂靜,但堂外圍觀的人都嘈嘈雜雜地議論起來。
「代考?這科舉不是女帝親自督辦的嗎,怎麼會有如此荒唐之事?」
「女帝才多大,辦科舉又沒有什麼人支持,肯定是要讓她信任的黨羽中舉啊!」
「這麼說,科舉不是為了咱們讀書人辦的,而是女帝要拉攏新勢力?」
「慎言慎言……」一位老者咳嗽幾聲,止住了交談的聲音。
李昭寧深吸一口氣,正了正身形,目光泠泠,看向堂下的人。
只見那老婦不似剛才的癲狂之態,而是分外冷靜,眼中似有一團烈焰般,一字一句,分外清晰地開口:
「科舉三日,考生應當住在禮部安排的宿舍中,但府中小郎君段清,在科舉那幾天皆宿在城南的花柳巷內,」
她神色篤定,指向段朗,「而段老爺那幾天都不在家,她回家時,手腕上有科舉考場給舉子蓋的標記身份的印章。」
「陛下若不信,花柳巷的接客女、段府內伺候老爺的下人皆為見證,可以傳她們來問話。」
李昭寧往後靠了靠:「傳證人。」
話音剛落,段朗卻上前一步,跪下道:「不必傳了,臣……認罪。」
李昭寧意外地往後仰了仰,恨鐵不成鋼地替她找藉口:「你……背後可有人指使?」
段朗一愣,垂眸思考了一會,抬起頭道:「沒有,是臣為了舍弟的前程,鋌而走險去替考的。」
……
李昭寧眨了眨眼:「一個巴掌拍不響,去帶段清來。」
不一會兒,段清被衙役帶上堂,面對著李昭寧磕了個頭,對堂下李婆婆行了個禮,再轉回身,對李昭寧道:
「陛下明鑑,草民段清並未找兄長替考。」
此話一出,滿堂皆驚。
段朗、李婆婆、眾衙役紛紛側目看向段清,而屏風後坐著的陳崔也是身形一頓。
面色如常的,除了段清,就只剩堂上的李昭寧了。
她往後靠了靠,唇角勾起淺淺笑意:「沒有?可是你兄長都認罪了。」
段清向堂上拱手:「陛下,有件事,只有親歷科舉的考生知道。若無人提及提起,那麼這件事也不會被想起——
段清輕輕一笑,面向段朗鞠了一躬,「兄長既然是替我去考試的,可知道考場中寫著題目的捲軸,掛在何處?」
眾人皆是一愣。
段朗如遭雷劈,眼中震驚和恐懼就要溢出眼眶,雙唇顫抖,幾乎失聲:「你說什麼?!」
段清笑道:「兄長,說說看?」
段朗垂下眼帘,顫抖的睫毛昭示著他的不安,而他袖中的雙手握緊又鬆開、鬆開又握緊,而後緩緩抬起頭,道:「臣……大概記得……是貼在貢院的牆上……」
段清噗哧一笑,「是嗎?」繼而撣了撣衣服向堂外道,「眾舉子皆知,本次科舉,所有的題目皆寫在題板上,由巡場官舉板巡場三周,確保所有學子都看到題目後,才收在貢院前的廊柱下!」
段清轉向段朗:「根本就不曾貼在牆上過。」
「至於那花柳巷的『段小郎君』,是我找人穿著我的衣服去演的戲。」
段清盯著這位兄長,緩緩道:「父親和兄長覺得我不務正業、為我打算,甚至安排替考,可是……你們可曾問過我自己的意願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