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昭寧在原地怔了半天,回過神時,空寂的街道只剩她一個人。
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,深吸一口氣,再抬頭時,眼中落寞消失無蹤。
事已至此,先吃飯吧。
李昭寧在酒樓點了幾個小菜,就著三兩個胡餅,正吃得歡,就有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走到桌前,躬身一揖:
「女郎可是琳琅坊的東家?」
李昭寧放下筷子:「是。」
書生笑道:「我是酒樓帳房,這是我們代理東家剛簽完的契約,與貴坊續約一年。女郎看看,若同意,勞煩簽個字。」
李昭寧欣然拿過那兩份契約,還是原來的紙,左下角多了「續約一年」四個字。
紙上墨跡還未乾,在燈光下閃閃發亮,筆畫龍飛鳳舞、遒勁有力,落款只有一個「燕」字,有些陌生地眼熟。
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兩三遍,按捺住心頭雀躍,提筆簽名:
李大娘。
沒錯,她姓李,是家裡最大的女兒,這個名字很合適。
書生讓她按了手印,便帶著契約走了。
趁月色還早,李昭寧回了書肆,仔仔細細地算了算帳,發現只要按現在的勢頭繼續經營書鋪,半年內就能在長安開上四五家分店,一年能掙十萬兩銀。
這些錢,夠五萬人的軍隊一年的軍餉開銷。
她在陳崔手底下活的時間越長,掙到的錢就越多,收復姚州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李昭寧這麼美滋滋地想著,跨上馬往皇宮趕,瘦削身影在月光下閃閃發亮。
她身後的酒樓高處,房間裡,一位書生模樣的帳房先生站在書案前,將契約遞到書案另一邊坐著的人手裡。
「簽了?」那人語氣淡淡,不帶任何情緒。
「是,她很爽快。」帳房利索地答道,躊躇片刻,又抬頭問:
「這兌換券明明能讓兩邊鋪子都增收不少,裴東家為何不每月多發些?」
裴硯眼中閃過一絲狡黠,但很快就消失無蹤。他淡淡開口:
「她野心大,若太早餵飽,容易出事。」
帳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衝著裴硯笑了笑:
「果然是東家,對她真了解啊。」
說罷,帳房就轉身退出了房間。
裴硯怔然,久坐不動。
良久,他又拿起那張契約看了看。
落款處,清晰地寫著歪歪扭扭的筆畫:
李大娘
他噗哧一笑,眉眼都舒展開來。
吱呀一聲,門被推開了。
黃艷雖然衣著嬌艷,但神情疲憊,鞋底蹭著地面挪進屋,癱坐在椅子上,給自己倒了杯水,喝完才眨了眨眼睛,用與一身嬌態截然相反的豪壯語氣道:
「徐州太遠,累死我了,好兄弟給我揉揉肩?」
裴硯懶得理他,語氣清淡:「人呢?找到了?」
黃艷眉毛一揚,話如無數玉珠落盤一般砸過來:「我給你講,剛到徐州我便聽說柳盈盈的大名,那是徐州街坊巷弄無數男人朝思暮想的女人,」他喝了口茶,喘口氣繼續道,「我花了十兩銀才找人引薦買了拜帖,去那家只對熟人開放的琴樓見她……」
裴硯語氣不耐:「說重點。」
黃艷白了一眼裴硯,清了清嗓子,吐出三個字:「找、到、了。」
裴硯問:「在哪?」
黃艷一笑,向著門外道了聲「進來」,門外就轉過來一個英宇颯爽的女郎。她腳穿胡靴,一身暗紅色圓領袍,頭髮紮成一個大馬尾,高高地束在頭頂,寬額頭、薄嘴唇,眉目英挺俊朗,奕奕有神。
她兩手握拳,目光澄淨坦蕩,看著椅子上的兩個人,緩緩開口:
「順風鏢局柳盈盈,拜見二位。」
裴硯眉角一跳,目光帶著濃濃的疑惑和驚訝,射向一旁的黃艷。
黃艷會意,聳肩攤手,湊到裴硯耳旁悄悄道:「我也很難相信白郎君竟然好這口,但真的是她,不信你問。」
裴硯站起來,目光如劍,射向對面的女子。
第19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