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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硯煩躁地閉上雙眼,而後猛地跨出一步,伸手來搶她懷中的兵符,卻在觸碰到她肩頭的時候手上一顫,頓在那裡。

雖然是李昭寧脅迫他,但終究男女有別。

無論他有什麼理由,手都不能再往前伸了。

他默默收回手,重新看向眉眼彎彎的李昭寧。

「沒有調兵文書,它只是一塊玉而已。」

他善意提醒,也是好言相勸。

「但我可以把它毀掉。」

李昭寧得意得很,她用不了,她還不能阻止別人用嗎?

裴硯眉頭緊皺,但額角突突跳動的脈搏漸漸慢下來,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拉扯揉捏他的心臟,讓他無力又無奈,一如昨晚他被人猜出身份的時候。

他自詡聰慧,行事周密,但只要李昭寧在,他多少都會出點意外。

「把它給我,否則……」

李昭寧嘆口氣,右手一揚,只見一隻翠綠色的牌子從她掌心飛出,重重地磕在路旁堅硬的岩石上,碎裂成好幾塊。

……

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,樹葉上殘留的雨水落到地面,發出清脆的的滴答聲響。

裴硯渾身殺意盡顯,他握住袖中匕首,緩緩走近李昭寧。

李昭寧將雙臂緩緩抱在胸前,歪著頭盯著他,看到他顫抖衣袖裡,匕首鋒利的刀刃。

「失去兵權的感覺不好吧?」李昭寧笑盈盈地問。

裴硯知道兵符被毀已成定局,殺她無用,但仍舊忍不住雙手的顫抖。

他近四年的辛苦籌謀,被李昭寧毀於一旦;無數心血都隨著那一聲脆響付諸東流。

偏偏這罪魁禍首還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,笑得輕鬆。

他感受到齒間的血腥氣,才驚覺咬破了舌頭。

裴硯情緒很穩定,上一次這樣憤怒,還是陳崔當著他的面,將他的同僚和朋友盡數賜死的時候。

裴硯盯著李昭寧身後綿延的遠山,心中無限悲憤。

他印象中的李昭寧也不是這麼不知輕重的性子,怎麼在西南待了幾年,變得這麼任性了?

李昭寧嘆了口氣,鬆開抱在胸前的雙臂,將手中的兵符緩緩舉起:

「現在,我們能談談交易了嗎,裴尚書?」

裴硯的呼吸猛地一滯。

雲破月來,他看得很清楚,李昭寧手中的,就是他的兵符。

她不是摔碎了嗎?

李昭寧看到他眼中無法掩飾的震驚,知道自己計謀得逞,歪頭看著裴硯:

「我手裡沒有別的玉佩,再摔一次,它就真沒了。」

良久,隨著刀刃入鞘的脆響,裴硯的聲音傳來,淡淡地不帶一絲情緒:

「你想要什麼?」

「姚州。」

裴硯抬起頭,看著李昭寧,突然笑了:「胃口不小。」

「那當然,」李昭寧向前一步,微微抬頭,盯著他的眼睛,「但我也願意給裴尚書準備一份大禮來換。」

裴硯背起雙手,饒有興趣地看著李昭寧,看她眼中的盈盈笑意,和笑意背後的森森獠牙,似一隻犬齒尖尖的小狐狸,只要一張口,就能在皮膚上留下兩個深深的血洞。

他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,一朝棋逢對手,他很興奮,腕上脈搏突突跳動。

「裴尚書有沒有興趣,將皇宮內廷的侍衛也換成神策軍?」

內廷侍衛負責皇宮內的治安和守衛,也是掌權者唯一信任的親衛。

要換掉這批人,唯一的辦法就是換掉掌權者。

她站在月光下,笑嘻嘻地給裴硯發了一封椅邀請函。

第4章

裴硯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指尖摩挲著袖口,抿唇不語。

李昭寧在他舒展的眉間看到了濃濃的興趣和一絲猶豫,就知道她猜對了。

這人果然有不臣之心,或許只是在擔心後世的悠悠眾口。

她笑:「裴尚書不必擔心青史罵名,事成後,我會親自寫好三封禪位書,讓位於你。」

裴硯一愣,不禁在心裡暗暗嘆氣。

這小狐狸。

「我先回長安繼位,幫你把陳崔拉下馬,然後你幫我收復姚州。」李昭寧收了笑容,語氣嚴肅而堅定。

裴硯站直,認真地看向李昭寧清澈的眼睛。

他輔佐過兩位皇帝,軟弱者有,奮進者也有,他們眼中或許有過銳利鋒芒,但太過激烈鋒利,一朝被折毀,就頹靡枯萎下去,如鏽跡斑斑的鐵劍,再也無法重生。

但李昭寧身上,流淌著一種靜謐寬和的力量,溫潤柔韌,生生不息。

她也確實做到了——姚州本是窮山惡水的小地方,十年來幾經藩鎮圍攻,又被南詔虎視眈眈,他雖不知姚州具體情況,但近幾年姚州給朝廷的貢品,已經都比西南諸州要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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