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珍看萬修越看越滿意,若不是任月心情不佳,定要嘮叨幾句。
她只是問:「他跟你住得近?」
任月:「就住我樓上,租房是他推薦的。」
孔珍:「挺好。」
任月滿載的電單車悠悠蕩蕩上路。
孔珍靈光一閃,問:「他說跟你一個小學,哪個小學?」
任月:「村裡的……他叫萬修。」
任月跟孔珍生活後,才從村里小學轉走。她離家到大城市上學工作,一部分原因也想是遠離任開濟帶來的人際裹挾。
孔珍神色黯然,「姓萬的……他老豆叫什麼?」
任月說不知道,只能描述萬修老家大概的位置,孔珍隱約對上號,但不太熟悉。
任開濟已過身,他遺留的影響,母女二人依舊諱莫如深。
孔珍說:「你那裡方便住人嗎,不方便我出外面賓館開間房。」
任月:「床有一米五,就是要跟我擠一下。」
孔珍:「我打地鋪也可以的。」
任月嘴角抽了抽,露出這些天第一個笑,「痴線。」
回到金楓花園,任月帶孔珍上樓,兩層門打開,自己也愣怔一瞬,更別提孔珍。
房間很亂,雙人床靠近衣櫃的一半堆滿衣服,椅背也搭了一堆,幾乎把椅子掀翻。小餐桌遺留一袋吃了一半的蘇打餅,好采沒見曱甴,看來每天丟垃圾,只是地板髒出膩子。
任月紅了臉,支吾:「最近上班有點忙,來不及收拾……」
任月高考失利那年,孔珍看她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幾天,出來也是這副場景。
孔珍沒多說什麼,「衣服哪些是乾淨的,哪些要洗?」
任月:「床上是乾淨的,收了沒放進衣櫃。椅子上的換下來還沒洗。」
孔珍先抱椅子上的去洗衣機,看任月把荔枝分裝收進冰箱冷藏。
她說:「你上班累了,我來吧。」
任月:「你搭車不累?」
孔珍:「我天天都在幹家務,能有多累?我敢說你體力還沒我的好。」
任月又笑了笑,「知道你犀利了。」
任月不敢問孔珍怎麼安排老家的事,生怕她不小心說出更煽情的話。平日孔珍要做鐘點工,還要給家裡人做晚餐,有時要去接下晚自習的小兒子。
任月收完荔枝,孔珍已經收疊完她的衣服,等她自己放衣櫃,免得之後找不到。
孔珍打開櫥櫃,餐具數量和種類超乎意料,不鏽鋼的占大頭,陶瓷的只有寥寥幾個。
孔珍:「買那麼多,你會做飯了?」
任月一愣,垂眸咬唇,「不是我買的……」
孔珍似懂非懂,輕輕關上櫥櫃門。
家裡沒餘糧,任月帶孔珍外出吃粿條,按孔珍意思,帶她到附近超市和菜市散步,也是踩點,熟悉周圍環境。
孔珍問任月明天中午要不要帶飯,小兒子的午飯也是她每天早上做好放冰箱,中午放學他自己回家用微波爐熱來吃。
任月說好,白班的早飯和晚飯都在家吃。
任月第一次稱租房為家,有媽媽的地方就有家,以前跟泥猛再親密,最多將之稱為窩,再肉麻點叫愛巢。
次日,任月帶飯到醫院,中午用休息室的微波爐叮熱,立刻引來同事姐姐的關注。
同事一連說了兩次能吃上媽媽做的飯真幸福,無形幫任月確認快樂的可能性。
孔珍只用一天就將租房恢復原狀,被鋪平整,木地板拖得反光,連落地窗玻璃門也沒放過。任月走出陽台,差點撞上玻璃門。
第二日,孔珍甚至拆洗了窗簾。
房子就像內心的鏡子,任月颱風過境一片狼藉的心底,跟著一點一點災後重建。
孔珍陪了任月近一周,任月心境澄明許多,好像回到單純的學生時代,心無旁騖搞學習。
有一晚沖涼,任月忘記帶毛巾,從浴室出來,不小心聽見孔珍在陽台講電話。
孔珍說:「你就當我請假出來旅遊……樂樂出生以來我就沒離開過他,他現在又不是三歲小孩,自己會上下學,你每天早起一點把午飯做好,有多複雜,不行就給錢他在外面吃幾餐,又餓不瘦……樂樂是我兒子,小月也是我女兒啊……你有兩個兒子,可是我只有一個女兒……」
任月輕手輕腳拿了毛巾,退回浴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