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時有人暗示萬修對她有意思,任月終於第一次看到具象的蛛絲馬跡。
發工資當天,任月將錢分成三份,一份做房租,一份生活費,一份存起來待還債。
下了班,便跟萬修各騎各車去吃桑拿雞。
今晚很幸運,沒有碰見熟人。
任月坐在靠落地窗座位,偶然朝外面走神,似乎看見貨拉拉一閃而過,分不清幻覺還是記憶。她清楚不是事實。
「小月?」
又是萬修的呼喚,將她拉回現實。
「你好像有心事?」
任月搖頭:「想起同事下班前跟我講的八卦,突然不記得主角名字叫什麼了。」
萬修說:「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事。」
他跟好些男人一樣,對桃色八卦不感興趣,又不是自己的桃花。
任月沒了話題,沉默一會,萬修提出回家。
她悄悄鬆一口氣。
任月在方牧昭身上栽過坑,這次提前買了團購券,點菜時兌換,防著萬修像方牧昭一樣搶著買單。
轉念一想,萬修好像到不了這個段位。
任月經常會想起方牧昭。
夜班窗口鈴聲不再刺耳,每一次都是見面的希望,每一次又無聲熄滅。
她會想他到底幾時來找她要錢,甚至,他會不會像任開濟一樣暴屍街頭。
泥猛的頭像在微信列表里一天天下沉,在它上方,對話框的時間戳都成了9月開頭,它還留著8月的尾巴。
科室開始排下個月的班,任月跟科主任請三天國慶假,要參加繼兄婚禮。
科室里任月基本是資歷最淺的技師之一,按慣例長假都該她值班,科主任說的年輕人就該多鍛鍊。
他黑著臉,「上個月你爸剛走,下個月你哥擺喜酒?」
任月聽出譏嘲,反應了一會原因,恍然,艱難道:「我爸媽在我小學離婚了,我跟我媽生活,是我媽那邊的哥哥結婚。」
科主任一愣,批了她三天假。
撕開傷口換來假期,任月沒有一絲喜悅。
她從小經歷生活動盪,每一個非常規事件都令她隱隱不安,總怕再次天翻地覆。
任月需要平靜而穩定的日子,來緩解動盪後的眩暈。
下了夜班,天色陰沉,車棚空無一人,任月騎在點單車上,打電話給孔珍。
老家禮數繁瑣,總得提前問問。
「媽,哥哥結婚,我要特別帶點什麼東西回去嗎?」
孔珍輕輕嘆氣一聲,「小月啊……」
一股不祥感緊緊攫住任月,手不自覺擰動油門,幸好電單車沒解鎖。
任月問:「怎麼了?」
孔珍:「小月,我忘了跟你說,你上個月剛辦完你老豆白事,最好還是、不用過來了……」
任月怔忪片刻,「嗯?什麼意思?」
任月可以選擇不出席家庭重大場合,但被阻止參加,好像被迫切斷跟家庭的系帶。
孔珍:「就是怕相衝……」
任月:「什麼相衝?」
萬修剛好過來,慢悠悠挪車,可能在等她。
任月沉著臉揮揮手,示意他先走。
萬修歪了下腦袋打量她,無聲問:沒事吧?
任月擺擺手,再度撇開臉。
萬修沒理由等太久,撓撓頭,幾步一回頭,才擰油門騎出北門。
孔珍說:「你老豆剛過身,要守孝三年。你看以前鄰居奶奶過了,她孫子隔了幾年才擺喜酒。」
任月悶悶地問:「有這種說法?」
孔珍:「老人都是這樣說的。」
任月深深吸氣,心跳漸漸加速。
孔珍說:「小月啊,這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很難說清的,要是平平穩穩不出事,怎樣做都好說,萬一出事,人家會怪到你頭上,知道不?」
任月好像繼承任開濟體質,也成了衰人,連累親戚朋友。
她耳朵很熱,手心發虛,外熱內冷,肩膀和牙關微微打顫。
孔珍:「你好好上班,不用來回奔波了。」
任月:「我封個紅包給哥哥,轉錢給你,你幫我封一下。」
任月十歲跟著孔珍進入新家庭,繼兄剛高中畢業。
彼此年齡相差太大,一個初具三觀,一個已經成年,兄妹間沒有戰爭,也沒有太多感情,在傳統約束下維持關係。
但她考上大學那年,他給她買了
第一部手機,逢年過節會給她成百的紅包,在一堆五塊十塊的紅包里,他算大手筆。
孔珍:「人不回來,不用給紅包,等明年你哥小孩出生,再封給他小孩也不遲。」
任月再度詫然,「有小孩了?」
又錯過一條家庭重磅新聞,她好像被孔珍再次從家庭除名。
孔珍:「剛剛查出來,還沒夠兩個月。」
任月:「哦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