呸,狗男女!
胡顏嘆了口氣,尋思著今日學堂無課,東方餚也應該有空,回頭約上他,再找幾個人一同推牌九。
他這幾天的日程就是吃飯睡覺、算命、推牌九和蛐蛐楚辭。
就最後一項活動上,他和學堂的東方兄相當有共同語言。
最後一位獲得卜卦機會的幸運信者輕輕推開門,坐到帷幕前。
立在一旁的僕從問:「所求為何?」
帷幕前,年過半百的胡百興重重的嘆了口氣:「大師,我聽說您可靈了,楚場主推薦的神算子想來也不會有假,我想求一求我兒子的下落。」
帷幕後,胡顏坐直了身,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?
他連忙擺手,示意僕從繼續。
僕從道:「看你言辭懇切,真心誠意,可以先說說具體怎麼回事,你乃何人,幼兒年齡,又是因何丟失?」
跨越了半個大魏來京都的胡百興一臉疲色,他提起這事就傷心。
「我乃是滁州白胡牧場主胡百興,家裡就一個兒子,名叫胡顏。」
他報上兒子的生辰八字,繼續道:「這孩子早前在江州讀書,突然之間沒了音訊,問遍所有好友同窗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,信也不給家裡回一封。」
他年過半百,早已鬢生華髮,說話時忍不住喉頭哽咽:「這麼久了,一點消息都沒有,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」
帷幕後,胡顏也跟著兩眼發紅,胸腔中滿是羞愧。
算一算,他們已經多久未曾見面了。
自己真是太不孝了,讓阿爹擔驚受怕。
胡顏當即就要掀起帷幕,父子相認。
偏偏就是這片刻的功夫,僕從繼續問:「你待如何?」
胡百興用手掌抹了抹眼角,思念兒子的柔和語氣陡然間轉化為寒意森森的恐怖語調。
「所以想請大師幫我算一算那小兔崽子在哪兒,我倒要看看他是闖了多大的禍事,能夠連爹也不要了,家也不回了。」
「要真有事,天塌下來父子也一起頂著。」
「但要是這個小王八蛋逍遙在外,忘了家中老父——」
胡百興重重哼了一聲,凶光畢露:「我非得抽他的筋!扒他的皮!打斷他的腿!」
胡顏四肢僵硬,心裡發涼。
他趕緊將掀起一角的帷幕放下,順便檢查一遍有沒有掖好,生怕阿爹透過縫隙瞧見了自己。
胡顏清了清嗓子,漫長豐富的卜卦生涯中他早已經學會了擬聲,出口就是垂垂老朽的老者音:「尋子的事,難,但也不難。」
胡百興一聽有門路,大喜過望:「大師,您請講。」
他很是上道,準備了一提籃的袋裝銀票,但凡大師說句話,他就往桌上放一袋,誠心足足的。
胡顏道:「我瞧了瞧這孩子的八字,他應出生在和睦之家,衣食無憂,父母恩愛。且本人麼……」
他稍稍停頓後,繼續道:「令郎天資非凡,從文則文曲下凡胸藏萬卷,從武則根骨奇佳一日千里,實乃萬中無一,天授麒麟才!」
僕從:「?」
他跟著小公子卜卦也有幾日了,說卦言的時候可能會適當誇大些,但還未聽他如此過分誇讚過一人。
胡百興連連點頭,大師果然有兩把刷子,說的都准!
在僕從詫異的眼光中,胡顏也意識到自己吹太過了,輕咳一聲:「這樣的人,必定長命百歲,令郎一切安好,他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孝順孩子,漂泊在外有口難言。」
「京都便是個好地方,要想一家和睦,你只需靜心等待,不過五六日,重逢只在近前。」
胡百興:「真的?」
他尋了許多大師,沒人敢像古月大師這樣給出明確回復。
「自然,」帷幕後,胡顏斬釘截鐵道:「但有一件事情必須牢記,勿動手勿動口,善聽他言。」
胡百興委屈道:「大師,您可能不知道,我那兒子有多可恨,挨打都是他該的!這樣說吧,七歲的時候拿祖宗牌位當柴火烤肉串,我說東他往西,我讓讀書,他攆狗又追雞。」
「要說腦子,他也有聰慧,可他從小識字起,換了無數的先生數不清的學堂,那些先生們都只會對我說一句話——」
「這孩子聰明,就是心思沒用到讀書上!」
「你說可恨不可恨!」
「而且這臭小子還對大師們無禮,像您這樣有真本事的人,他張嘴閉嘴就是辱罵,簡直把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!」
帷幕後,胡顏瞪大了眼睛,他才委屈呢,這不就是騙子!
如今他自己就是幹這行的,能不知道這裡面水有多深嗎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