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低聲交談,一派和氣模樣,房間裡卻好似有暗流涌動,氣氛劍拔弩張。
等到西城府衙縣丞大人進入廳中,衙役將大門關上,竊竊的議論聲為之一靜。
眾人無論是面帶尊敬,還是不以為意,至少皆有所動作,紛紛起身行禮:「府衙大人。」
府衙大人頷首:「諸君,地契在此,百兩為起價,可以開始了。」
銅鑼一響,便有人率先報價:「四百兩!」
蒼州聞人家素來家底豐厚,也懶得和其餘人拉鋸,開口就將價格推上高峰:「八百兩!」
明渝心中嘆了口氣,淡聲道:「八百五十兩」
恐怕到手價要比他原先預計的還要高出幾分。
接下來眾人紛紛報價。
等在場人報價直上一千兩,白鹿書院的代表才不緊不慢開口:「一千一百兩。」
在他報價之後,在場一半參與者都放棄了競價。
倒也不是出不起這個銀子,但白鹿書院在本地素有善緣,書院長人脈甚廣,誰家沒有幼兒小孫,難保以後求學不會請託到書院,故而都不願與書院相爭。
到最後,只有聞人家、明光牧場和白鹿書院還在競價。
明渝的目光在聞人家與書院代表身上逡巡,心中剛想,恐怕最後的贏家也就再度他們三家中出現,拖得越久越不利,得快刀斬亂麻了:「一千五百兩!」
一道帶著慵懶笑意的清朗女音猝然響起:「不如討個好彩頭吧,一千八。」
這突兀的聲音自門外傳來,很是陌生,眾人詫異的聞聲望去——
睽睽眾目之下,一位女娘含笑緩步而入,同時攜著一名面如霜雪,凜冽迫人的郎君。
她的容貌絕非眾人所見之中最美,卻有種異常的從容不迫,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,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與沉穩。
楚辭的確很自信。
開玩笑,滁州與江州兩處牧場往北聯通草原,往南直入京都,仿佛兩隻巨大的吞金獸,將輻射範圍之內的巨額錢財吞入腹中,源源不斷,滔滔不絕。
在座諸位,比她有錢的沒她大方,比她大方的沒她有錢!
在眾人的視野中,女娘懷抱一隻通體雪白的嬌美狸奴,神情自若,目光將室內光景一掃,慢步走至一排桌椅的最靠前位。
也是聞人家管事的桌前。
聞人家管事老神在在,並不出聲,只是上下打量來人。
可不是什麼人都配他開口的,哪裡冒出來的丫頭,模樣倒挺標誌,忒沒規矩了點,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!
女娘盈盈含笑,朝他頷首。
聞人家管事目光微妙,夾雜幾分不耐,這場景他太熟了,又是一個想來靠聞人家的大樹——
陸長贏隨手一提,像提玩具般輕輕鬆鬆將他拎起來,往外一放。
聞人家管事一個釀蹌差點沒站穩:「???」
楚辭從容坐下,轉頭看向西城縣丞。
「縣丞大人,您聽清楚了嗎?我出價——一千八百兩。」
她的語調懶洋洋的:「如果還有人加價,不管是誰,我都在他的基礎上再加二百兩。」
輕飄飄的語氣好似在和密友討論哪家胭脂更嬌嫩,出口卻是動輒千兩的巨額錢財。
「這誰啊?」
「沒見過。模樣眼生,口氣倒是大!」
「姑娘,」白鹿書院代表咄咄道:「你可知什麼叫「先來後到」?」
「書讀的少,」楚辭誠懇道:「我只聽過「價高者得」。」
明渝同樣納罕,蒼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大都見過,沒有眼前女娘。
可是能面色不改一口氣豪擲千兩,絕非平平無奇之輩,這女娘究竟是誰?
他的目光從楚辭懷中的狸奴上一掠而過,腦中似乎飛快閃過一絲靈光,還沒等抓住,又消失不見。
縣丞大人蹙眉,矍鑠的眉目看她:「姑娘,你應不是蒼州人吧?」
這兩人面容、氣質無一不出眾,他若見過必定有印象。
誰知女娘訝然:「你怎知道我不是?」
她的神情實在無比真摯,倒叫縣丞一怔——
「不知道也沒關係,蒼州城山清水秀,人傑地靈,我一直心嚮往之,過去不是蒼州城民,以後可以是。」
楚辭目光盈盈,情感真摯,好似在對情郎發誓。
她說這話時,陸長贏淡淡斜她一眼,目光意味深常。
縣丞大人並不想讓這塊地落入來歷不明,又不盡不實之人手中,蒼州條例中也並未限制外城人置地,因而他轉頭看向其餘三家:「可還報價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