坑底一排排的潰爛馬屍,數量之多,觸目驚心。
還有十幾具渾身黑腐的月然人屍體,月然人將大馬視為兄弟,人與馬死後葬在一處,共赴雪山神國。
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和濃烈的草藥氣息,其間伴著幾聲低低的抽泣。
月然十三分部,這裡是中央大帳所在之處,也只是無數個屍坑的縮影。
楚辭面無表情,系統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陡然惡劣起來。
人群中,一名生了雙狐狸圓眼,容貌異常艷麗的少年看她一眼,蹙眉冷呵:「不管你是誰,這是我們月然的祭祀葬,滾出去!」
楚辭:「牧野瑰回來了嗎?」
狐眼少年臉色很臭,狐疑的看著她,沒說話。
楚辭:「我要見大祭祀。」
她眉眼沉靜,神情肅穆的模樣有種極強的信服力,讓人不由自主的聽從。
若面前的是穆穆爾,恐怕都傻乎乎的應了,偏生牧野亂是個別人說一句他要頂三句的性子,上前一步,幾乎和楚辭鼻尖擦著鼻尖,橫眉豎目:「憑什麼!你這樣來路不明的魏女,說不定疫鬼就是你帶來的!」
楚辭鎮定自若,反問:「那你怎麼不一劍殺了我?」
牧野直勾勾的眼睛裡滿是惡意,如果目光能殺人,恐怕楚辭已經死上千八百回了。
他可不像穆穆爾婆婆媽媽的擔心楚辭惹上疫鬼,來到此處,也是她命不好,早晚的事。
楚辭從容將手伸入自己胸前衣襟,作摸索狀。
牧野亂一把攥住她的手:「你在找什麼?」
他很確信,這個魏女被水衝來時除了衣物並沒有其他東西。
才這麼想著,牧野亂那雙上挑的狐狸眼猛然睜大,親眼看著楚辭掏出一把精緻寶石匕首,匕首的外鞘上還有牧野部落的清輝奔月紋。
叔叔的匕首!
……
牧野部落一共三位祭司,牧野瑰曾在信中提過,大祭司鶴顏白髮,二祭司是位女性,只有三祭司最為年輕,吊兒郎當。
來帳篷中見楚辭的是三祭祀。
在牧野瑰曾經的信中,這位三祭司烏髮黝黑,神采奕奕,可楚辭見到的中年男人卻已經半頭白髮,眉眼間縈繞不去的郁苦。
楚辭在他的注視中,稍微調整了策略,面帶憤色,開口道:「牧野瑰騙我,他始亂終棄,向江州女娘求親。」
聽的三祭司一愣,詫異的看著她:「你——」
楚辭如有切齒之恨,道:「我就是來找他的,不慎落水,沒想到因緣際會,還是到了。」
三祭司差點沒維持住沉鬱的表情,像見鬼似的看著楚辭:「休要胡說,少主不是這種人!」
他有些遲疑,還是強自鎮定,揮退了身後的隨從,讓他們退出帳篷。
楚辭指著桌上的匕首:「他送我的。」
證據做不得假,少主的確曾提及將匕首送給滁州女娘,三祭司反應過來:「你是滁州牧場楚辭!」
羊毛織布、靈禽異獸之名,他也自然也聽商隊出行之人提起過,這點再好驗證不過,狂馬的父親尚在,他親眼見過楚辭。
楚辭點點頭,佯作刁蠻:「所以病屍一律火葬,莫叫疫鬼沾惹了我,我還得在這裡等他回來。」
三祭司擰眉,本想說派人將她送走,忽而一頓,道:「滁州也起了疫?」
楚辭仿佛嬌蠻大小姐,輕蔑道:「倒是也有,才開個頭就治住了。」
這話叫三祭司眼神閃爍,狐疑猶豫的盯著楚辭,試探道:「月然本是天葬,屍體奉雪山腳下,因著疫病,怕沾惹他人才改為土葬,已經是破格,規矩不能隨意改動。」
楚辭不耐道:「這應該不是第一批了吧,之前的馬屍也是土葬,情況有好轉嗎?還不如一把火燒的乾淨,再服兩貼藥。」
這麼個埋法,管得住什麼!
她剛才去欄舍看了一圈,患病的禽畜的確被隔離出來了,可是做法及其簡單粗暴,消疫殺毒一應草藥只能應付一些小病小痛,難以對症下藥。
聽到服藥,三祭司一震,他盤了盤楚辭的表現,帶著隱約不屑的輕音道:「服藥就不必了,月然草藥自然比滁州藥劑有效。」
楚辭瞪他:「別瞧不起人!」
說著抓起筆,龍飛鳳舞寫下藥方,將其往他面前一拍:「我們的方子可是神醫開的,許多人喝了都是藥到病除。」
這貼是按照白羊採回來的草藥以計,對於初期克制極為有效,如果進展到中後期,就只能稍稍延緩,恐怕還得重新開方。
楚辭腹誹,神靈大人真是昏了頭,把她弄過來有什麼用,還不如將白羊綁過來!
三祭司沒想到藥方居然來的如此容易,他半喜半疑,抬紙細看,神色凝重,剛剛升起的喜意又化作更深的無力感。
收拾好心情,三祭司先道對於楚辭的安排,他還得與兩位尊長商議一番,拿著藥方,匆匆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