嚇得小二還以為是什麼寶貝,往裡一瞧,害,不久一籃子雞蛋嗎。
哼,盛三長袍一甩,雙手背在身後,不情不願的去尋那老狗。
出來做生意,就是這樣,同行是冤家,明明看到都恨不得套麻袋打上一頓,面子上的功夫還得不落下,假模假樣的笑臉相應。
「哎呀呀——盛老闆!」
優哉游哉在雅間裡坐著的胡掌柜很是眼尖,餘光一掃到盛三的身影,滿臉忍不住露出志滿得意的笑容,揚聲喊道。
盛三直到走到他身邊坐下,這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:「胡掌柜安。」
「剛想來找盛老闆喝茶,就聽小二說你逛西市去了,在這兒等了你好一陣才回來,」胡掌柜裝模作樣的感嘆:「哎呀呀——真是羨慕盛老闆,您生意不忙,日子也清閒,還有空逛集市。」
這話聽得盛三牙痒痒:「那你不是也天天的往我這裡來,我看你也挺清閒的啊。」
「那可不一樣,」胡掌柜故作謙虛,假意羨慕:「誒!我那是勞碌命,只能忙裡偷閒,哪裡比得上盛老闆,天生的富貴閒人,開著這麼大的酒樓,還不用日日面對那些要求諸多的精怪客人命好著呢!」
盛三:……
他心裡尋思著後院哪兒有麻袋,今天就將這廝解決了!
好一番修身養性忍住脾氣,才道:「胡掌柜客氣了,你不是愛喝我家的茶麼,來,喝茶喝茶。」
有意無意的顯擺了一通,胡掌柜心滿意足的收了聲,給自己添上一壺茶,和盛三聊起別的來。
同為滁州本地人,同時小康之家,一個酒樓一個客棧,盛三說上句,胡掌柜立馬能接下句。
他倆的話題從天南地北,琴棋書畫,人情世故,柴米油鹽,沒有他倆聊不上的天。
但說著說著,胡掌柜突然起了另一個頭:「別的不說,有一點我是真羨慕你,不用日日買糧。」
嘿,這老狗!盛三怒了:「你還真來勁了!」
然而胡掌柜神色肅然,全然沒有了剛才那股子得意。他淺淺的嘆了一口氣:「糧價又漲了一分。」
話一出,盛三也皺起眉頭。
糧價漲跌是常事,跌上一文也沒什麼,但連續一個月少跌多漲,眼看著就這麼一點點的上去了,讓人心裡難安。
滁州地不好,這是一城人的共識,一年的吃食全指望著連運河谷的收成,近些年老天爺給面子,這一城人能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。
像盛三和胡掌柜他們家底還不錯,還能開酒樓客棧,從前也沒吃過什麼苦,但一城人,兩成富,八成窮。他們這些在這裡長大的人不會忘記前些年,地里乾旱顆粒無收,那些人面黃肌瘦,形如鬼魅,為了讓兒女活下去差點賣兒賣女的日子。
本來就心情煩悶,盛三看這廝那囂張的醜臉不爽,如今看他沉著一張臉,也沒高興到那去,嗆聲道:「怕甚,你生意這麼好,不如多攢點銀子去京都開店,那裡風調雨順,還有窈窕小娘子咧!」
胡掌柜瞅他的臭臉心裡就樂,美滋滋道:「也是,不像你,這麼大的酒樓,搬也不好搬。」
「是個蛋!」盛三眼睛一瞪,開始轟他:「胡掌柜你要是沒事就先走吧,我夫人這會兒該回來了,我去接她!」
「誒誒誒,別急啊!」肥肥胖胖的胡掌柜硬生生被推到了大堂,他假惺惺道:「你這兒生意本來就少,怎麼還能趕客呢!我茶錢還沒給呢!」
話剛說完,胡老闆微微頓住,只覺鼻尖發癢,仿佛什麼香味從鼻尖里一路鑽進肚腸。
什麼東西這麼香?
胡掌柜鼻翼輕輕抽動,整個大廳的空間裡縈繞著一股混合著滋滋油脂的香氣,細細一聞,叫人咂嘴舔唇,口水都快流下來了。
他轉頭,卻是一愣。
西福樓的大廳里約莫十一二來個人,滿席靜默,各個面前都擺著一盤碎金飯。
陸續還有人聞著味道被釣進來:「你們家賣的什麼菜,路口都聞到油香了,上一份。」
盛三也呆滯了。
什麼情況?
胡掌柜定睛一看,裡面還有幾個是他那兒的老客人,這會兒正是飯點,怎麼跑這兒來了?
這回輪到胡掌柜肺炸了,想他平日裡暗自使勁撬跑了盛三不少老客,沒想到對方聲不出氣不響地在背地裡出招呢!
好啊!胡掌柜如同發現了學堂里打瞌睡的同窗暗地裡苦讀,陰陽怪氣道:「盛老闆,沒想到啊,你背地裡還留了一手!」
盛三……
盛三穩住神,輕蔑地看他一眼,一個多月來受的鳥氣盡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。
他淡淡道:「還行,生意也就一般,勉強混個日子。」
見胡掌柜還要說話,盛三又是神情自若,風輕雲淡:「胡掌柜,你也看見了,我這兒現在挺忙缺人手,改日再聊。」
胡掌柜倒是很想再留一會兒,但抬眼都是老客人,坐在別家的酒樓,門口還有人排隊等著。
他一張圓臉也拉成了馬臉,留下一句不陰不陽的冷哼,出門走了。
目送胡掌柜出門,確認這廝走遠,盛三這才火急火燎的找來小二:「怎麼回事?!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