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兒女婿結婚時,看中了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。李茹華和親家一家各出一半的錢,給小兩口買了一套三居室。這麼多年來,雖然女婿沒什麼大本事,但李茹華一直在經濟上補貼他們。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,女兒卻突然提出要離婚。
離婚時,按照約定,房子一人分得一半。李茹華捨不得賣掉這套房子,就想著把另一半房款折現給女婿。那一半房款算下來是二百六十萬。田佳蕙這些年做生意、開培訓班,積攢了六十萬。剩下的二百萬,李茹華無奈之下,把老公早年留下來的一套房子賣了,才湊齊付清。
李茹華覺得自己已經把家底都給了女兒,可如今女兒帶著外孫女搬了出去,只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。這對她來說,簡直跟要了她的命沒什麼兩樣。
原本人人都羨慕的退休生活,在一夜之間變得晚景淒涼。李茹華晚上躺在床上,心就像油煎一樣,根本無法入眠。
……
田佳蕙在濱江新城隔壁租了個門面房,開辦了音樂培訓教室。當初之所以選擇這裡,無非是因為租金相對便宜,而且離她媽媽住的地方近。
她自己親自教授古箏課程,又招聘了一些教授鋼琴、小提琴以及其他樂器的老師。目前,培訓班已經有兩百多個學生。工作日的白天,比較空閒,到了下午四點以後,附近學校的學生就陸陸續續地過來上課了。
這天,她正在教室里聽學生回課,突然外面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。她走出教室一看,她媽搬了把凳子,正大喇喇地坐在培訓班門口。
李茹華一看到女兒出來,憋了許久的氣便不管不顧地發泄了出來:「田佳蕙,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,供你吃穿,還給你買房,你現在說走就走!你還有點良心嗎!你得把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都還給我!」
她那尖利的嗓門立刻吸引了過往的行人。田佳蕙培訓班的學生大多來自附近的幾個小區,已經有好幾個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停下腳步,圍過來看熱鬧了。
田佳蕙冷著臉站在那兒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前幾天被弦割破的手指還在隱隱作痛。她知道,李茹華發起瘋來,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死活。這麼鬧,就是打定主意魚死網破,讓她的培訓班沒法再開下去。
看著她媽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睛,田佳蕙心頭湧起一陣厭惡,絕望的情緒也隨之翻湧。上一次有這種絕望的感覺,還是她堅決要跟前夫離婚的時候。
小時候,她也曾心疼過媽媽。別的女人有丈夫陪伴,她的媽媽沒有。所以,從小到大,她一直都很聽話懂事,從不給媽媽惹麻煩,也從不亂花一分錢。
可是,媽媽是怎麼對待她的呢?只要心情不好,就拿她當出氣筒。要麼對她實施冷暴力,跟她說話,理也不理。
她倒是心疼媽媽沒有丈夫,可媽媽又何曾心疼過她沒有父親呢?
沒考上大學,丟了她面子。
沒像應真那樣找個有錢老公,丟了她面子。
離婚,也丟了她面子。
現在帶著女兒搬出去住,又丟她面子。
反正,對李茹華來說,自己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。
如今年紀大了,除了面子,李茹華最看重的就是錢了。田佳蕙也懶得再跟媽媽爭吵,這麼多年來,母女倆的口水仗都打得太多了,已經疲憊不堪。李茹華就她這麼一個女兒,後半生也只能指望她了。
如果老太太非要鬧得她的培訓班開不下去,那就隨她鬧吧。她媽既然不顧她的死活,她也懶得再去管她媽的死活了。
反正,那二百萬她是絕對不可能還回去的。老太太的錢不留給她花,還能給誰花呢?就算她媽想把錢帶進棺材,也得看她同不同意!
田佳蕙面無表情地瞥了李茹華一眼,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,扭頭就回去讓其他老師通知家長來把孩子接走,並告知家長以後有時間再安排補課,自己則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。
李茹華見女兒不理自己,便伸手去拽她,拖著不讓她走,非要她把這些年自己花在她身上的錢都吐出來不可。
應真趕到表姐的培訓班時,門口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,有附近的鄰居,還有培訓班的學生和家長。應真隔著老遠,就能聽到姨媽那高亢刺耳的聲音。
在人群中,李茹華花白的頭髮已經完全散開,因為長時間的嘶吼,她的喉嚨變得沙啞。她歇斯底里地捶打著女兒。田佳蕙捂著頭,用腦袋去頂老太太,脖子一梗,大聲嚷道:「你乾脆把我掐死算了!」
十幾年過去了,李茹華從壯年步入了老年,整個人仿佛被抽乾了水分,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,顴骨突兀地聳起,眼窩深陷,嘴角的紋路讓她看起來更加刻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