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可以前怎麼想也想不明白,所有人都說我好,但為什麼,所有人都不要我了。」
簡偉誠翕動蒼白的唇:「我……」
簡桃等著他開口,她甚至也期盼他能給出一個哪怕是像樣的解釋,然而給不出來,簡偉誠一個字也講不出來。
她笑了下。
「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。」上次姑母,也就是簡偉誠的親妹妹,想來敲詐她時,無意間說漏了嘴,「你現在過得並不好,你現任妻子雖然有錢,但對你太差,時打時罵,你沒有任何本事,只能寄居在她的生活和屋檐下,你很想逃,所以你找到了我。」
「你想你女兒現在這麼有錢,你拋棄這個妻子,一定能夠過得比現在更好。」
簡桃說:「簡偉誠,人這一生所有的悲劇,就是將人生的期待值,系在另一個人身上。從前你是,現在你也是。」
「除了自己沒人能靠得住,這個道理我十七歲時就學會了,沒道理你不明白。」
簡偉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被她說得無地自容,半晌後終於裝不下去了,所有的憤懣不甘和受的氣,在這一刻盡數發泄出來:「但我畢竟是你爸!」
「這就忍不住了嗎?」簡桃說,「我還以為你起碼能把父女情深演到最後。」
……
「你說得對,你畢竟是我爸,」簡桃從一旁拿出張銀行卡,徐徐道,「你從前養我雖沒花太多錢,但奶奶對我很好,後來她看病,你也花了些錢,我昨晚大致算了下這些年你在我們身上花的錢,按照通貨膨脹的比例,把錢都還給你。」
「但是其他的,我一分都不會多給。」
她說:「你也得體會一下,十幾歲的簡桃,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。」
生下她卻拋棄她的生母也該知道,每日都在想念卻無法見到時,是怎樣的後悔。
簡偉誠難堪,只覺被羞辱,又覺得自己當年的那些惡行,被時光裹著巴掌,重重地扇了回來。
「我現在過得很好,沒有你以愛為名的挾持,我做我自己,才有現在的一切。能夠離開你們,反而是一種解脫。」她說,「當時跑快點就好了。」
日暮西沉,簡桃起身,闔了闔眼道:「以後不用再聯繫了。」
她朝門口走去,反光玻璃中簡偉誠的背影越來越遠,直到模糊成一個小點。
他到最後也無法開口為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辯解,因為連他也知道,他們都是如此清晰而又心知肚明地,為了自己的利益,選擇犧牲掉她。
*
走出包間後,簡桃又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。
八月底的風夾帶躁意,她側身看了眼路,發現自己剛剛明明記得住軌跡,這會兒卻全然忘了要怎麼出去。
她就在樹下站著,看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行人,看光落在樹上斑駁的投影,發了會兒呆,把定位發給謝行川,讓他來接自己。
這段小路車開不進來,只有三兩個行人貼在樹蔭下前行,她盯著路口處晃神,謝行川來的速度比她想像中快,他沒在路口打電話讓她上車,而是下了車,走過來接她。
她幅度很輕地吸呼氣。
她就站在原地等他,還有幾米時,抬腿朝他的方向走去,燥熱的空氣忽而開始流通,她聞到空氣里淡淡的桂花香氣,漸漸加快步伐,然後,撞進他懷裡。
簡桃手臂環過他的腰,額頭抵在他胸口。
不知道是誰說擁抱有治癒作用,就這麼抱著,抱了好一會兒,全球變暖讓這個季節的每一天都悶熱不堪,空調掛機源源不斷地吐露熱氣,微微濕潤的汗意里,她感受到他回抱的力氣。
這不是一個適合擁抱的場合,但再沒有比這,更適合用擁抱證明的時刻。
還是有人很愛很愛她的,她想。
過了好一會,她才說:「之前你不是買了套婚房嗎,等我殺青,我們就搬過去住吧。」頓了頓又更正,「搬回家。」
謝行川手掌覆住她後頸,聞言俯身,低聲說好。
「你想做什麼,隨時都可以。」
殺青那天正是九月中旬,整整六個月,一天也沒缺。
與過去有關的所有不好的記憶,如同旅行後不再需要的雜物,被她一併留在了雲城的那個夏季。
*
回到寧城後,簡桃先是盡情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,把拍戲時熬的那些大夜、透支的精力全都補回來,這才恢復了狀態,投入進全新的生活。
這種全新並不完全指身邊的人,也包括工作,還有她為粉絲準備的生日會。
其實以往生日她也會想辦法和粉絲互動,但因為全年無休,很難騰出空籌辦一場生日會,畢竟還要準備節目,也得安排流程。
今年才算空閒一點,找好了場地,選好了發給到場粉絲的蛋糕款式,又自己籌劃了內容,就連謝行川都說她,人家過生日是享受,她過生日是操心。
其實也沒特別操心,她反而覺得還挺有意思。
生日會的前一晚,簡桃照例睡前刷著手機,無意間看到個視頻,本還靠在枕頭上,看著看著,就坐起了身來。
手指還抵在嘴唇上,似乎在思索什麼。
謝行川合上筆記本正要睡,見她這動作,啟唇道:「在看什麼?」
「偶然刷到你處女作電影,」簡桃把手機屏幕遞到他眼下,「發現女主角也蠻漂亮的。」
他掃一眼,沒什麼興趣道,「是嗎。」
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