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燃問他:「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?」
「有,」隨月生回道,「它小時候調皮,被我母親養的蜘蛛咬了口,腿腫了半個月。之後就一直對蟲子有陰影,只要感覺周圍有蟲子,它就會發抖。」
「難道現在它連蟲子蛻的皮都害怕了?」
在污染區這種地方,最忌諱的就是強行解釋不合理。
祝福既然之前只害怕活的蟲子,就不該猜想它現在變膽小了,開始害怕蟲蛻了。
梁燃再次環繞起四周,最後視線定格在隧道上。
雖然十分鐘前,梁燃剛從裡面爬出來,但她還是走向那個黑色的通道,調高了照亮燈的光線,低頭往裡面看去。
誰知剛看了一眼,她的後背就瞬間起了密密麻麻一層冷汗。
她本身是有預期的,比如什麼龐然的蟲子正在隧道里爬行,以防萬一,她還進行了些思維發散,把那個蟲子想得極其噁心醜陋,確保自己在看清它的瞬間不會被嚇到,而是立刻倒退求助。
但她想錯了。
此時,隧道裡面說不上恐怖,反而有種詭異的萬物誕生的美感。
石壁上正有一個個類似於氣泡的東西在慢慢臌脹,涌動,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。這些氣泡有的是流動的水滴狀的,有的水滴已經破裂,類似於菌絲的黑色東西從裡面緩慢地抽出,像飄帶般輕盈擺動。
如果細看,就會發現,那是蟲子的觸鬚。
許多灰粉色的鱗粉從蟲繭內掉落,在照明燈昏黃光暈的照射下,這些漂亮的粉末上下飛舞,給人種如夢似幻的感覺。
梁燃這才明白那些石壁上的不規則裂痕到底是什麼——這些蟲子在人骨內蛻皮後,鑽進了隧道中,把富含礦物質的石壁啃食了部分,然後附著在上面開始了二次蛻化。
因為它們的顏色與石壁完全一致,又是緊貼著石壁,背部朝外抱團聚在一起,再加上光線不足,所以只要不是貼在臉上看,肉眼看過去,它們展開的翅膀就像是石壁上的裂紋。
而現在這些蟲子感受到了人類的聲音和氣息,於是逐漸甦醒。
梁燃沒見過這種蟲子,這東西的蟲身像甲蟲,翅膀的形狀與顏色像灰蛾,周身紋路又與蜻蜓翅膀上的裂紋極為相似。
不過這會兒情況緊急,她已經沒空再去思考這是哪種蟲子進化來的了,轉頭就要招呼大家想應對辦法。
畢竟這是離開防空洞的必經之路。
而因為隧道是有弧度的,昏暗的光線和那些蟲粉也會干擾人的判斷,所以他們沒辦法現在就射殺乾淨這些尚未蛻完皮的蟲子,因此他們眼前只有兩條路,一是趁著蟲群還沒蛻皮完,趕緊爬出去,二是等它們蛻完皮後全部滅殺,再爬出去。
這兩種都可以,她暫時想不出哪個更好,所以必須徵詢大家意見,問問她們的武器能不能滅殺乾淨這種體型小的蟲子。
但梁燃剛轉過頭,她的動作就戛然而止。
「……。」
她僵硬地慢慢轉回頭,看向了隧道出口處的上方。
幾秒鐘後,梁燃伸出帶著白色手套的手,從石壁上方扯出了一小塊被勾掉的布料。
梁燃很熟悉這種黑色布料。
因為這是所有獵殺者隊員手套上的布料,而現在這一小塊布料上,有很淡的一抹血跡。
有人的手受傷了。
幾乎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同時,梁燃的心臟就下意識抽緊了,她迅速回頭看了眼所有人,這會兒大家都熱烈地討論著物資,都很自然很開心,什麼異樣也沒有。
梁燃壓下心頭的悸動,踮起腳尖,認真看向石壁處勾到布料的地方。
那裡有隻被碾死的黑色蟲子的屍體,而布料上的一絲纖維正纏繞在它尖銳的口器上——口器有一厘米長,恰好就是能穿透手套的長度。
梁燃小心翼翼地把那隻蟲子捏下來,放在手心裡。
沒有獵殺者成員會蠢到用手碾死未知異種的,所以她可以想像到那時的場景,大概是有個人在跳出隧道時,抓住了石壁上方的凸起,畢竟這樣身體好受力。
而很不巧,那人的手掌正好摁在了剛蛻好皮,從皮里鑽出來的蟲子身上。
這就是單純的運氣不好了。
要知道這個手套經過研究所和軍部聯合研究,已經可以抵抗大多異種的衝撞和摩擦,只要不被異種牙齒撕咬或者被尖銳口器捅穿,大多人是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手的。
事已至此,梁燃轉過了頭。
這事沒什麼好隱瞞的,經過研究所研究,人類手部受傷後的被寄生率是百分之百,有的話必須要說,
有的抉擇必須要做。
「隧道里有大量蟲子在蛻皮,」梁燃把布料握在手心裡,直接道,「我們得趕緊出去了。」
大家這會兒都在搜集物資,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收整,防空洞的物資已經基本被搬空,所有人的背包都鼓鼓囊囊,巫若子和程韻開心地聊著天,笑聲時不時傳出,聽起來是聊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。
梁燃這話一說完,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