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,又不是我和都城之間的事情,該賺錢就要賺,該去更大的地方賺錢,就要去。」
燕枝拍了拍他的手背,一臉認真:「阿魚,你不要怕他!我陪你去!我們一起去!」
「好,他確實也聽你的話。」楚魚點點頭,「你讓他滾,他就真的六年都沒再過來。要是他再過來,你就再讓他滾。」
「好啊。」燕枝扯了扯嘴角,笑著附和,「要是他再來,我就叉著腰罵他,讓他滾蛋!要是他跟狗一樣,撲上來要咬你,我就抄起掃帚,擋在你面前,把他趕走!」
「嗯。」楚魚越發用力地點頭,又拍了一下他的手背,「好弟弟!」
「痛!」燕枝驚呼一聲,也使勁拍了他一下。
燈火之下,兩個好友握著對方的手,一下一下地拍上去。
兩個人好不容易消停下來,又湊在一起,簡單商量一下,看什麼時候啟程、怎麼去都城、什麼時候退租,去了都城是先擺攤還是先開鋪子。
夜深人靜的時候,燕枝回到自己的房裡,倒在榻上。
燕枝拽過枕頭,把自己的臉埋進去。
他當然沒哭,更不是為了蕭篡在哭。
他只是好睏好累。
白日裡在鋪子裡忙前忙後,又要做糕,又要賣糕,腳不沾地。
晚上還要動腦算帳,盤算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。
他當然累了。
燕枝都已經好久好久,沒有想起蕭篡了。
上次想起蕭篡,還是在去年他感染風寒的時候——
那個時候,他躺在榻上,發著高熱,迷迷糊糊的時候,仿佛看見蕭篡推開他的房門,走了進來。
蕭篡手裡拿著穿越者才有的藥片和藥水,站在榻邊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冷聲問:「這就是你離開朕,要過的日子?」
燕枝知道這是幻覺,閉了一下眼睛,扭過頭去,懶得理他。
結果一眨眼,蕭篡又跪了下來,他雙手捧著藥片藥水,用那種狗一樣的眼神看著他,溫聲道:「枝枝,吃一片。吃一片就好了,這是我特意換的,吃下去病就好了。」
一瞬間,幻象里的蕭篡又分出好幾個分身,出現在他面前。
高高在上的是蕭篡,冷嘲熱諷的也是蕭篡。
神色擔憂的是蕭篡,卑躬屈膝的也是蕭篡。
痛哭流涕,哀求他快點吃藥的,還是蕭篡。
很多很多個蕭篡,像是旋渦,又像是軍隊,把燕枝團團包圍。
燕枝翻了個身,閉上眼睛,一個都不理。
他才懶得理蕭篡。
不管是對他惡語相向的蕭篡,還是跪下來求他的蕭篡,他一個都不要。
可蕭篡還是圍在他身邊,想方設法地求他吃藥。
最後,燕枝回過身,對著自己的幻覺大喊一聲:「閉嘴!滾開!」
聽見他的命令,蕭篡扯了一下自己脖頸上的狗鏈子,轉身離開。
燕枝的耳邊,終於安靜了。
討厭,仇恨,憎惡。
燕枝對蕭篡的情感,一直都是這樣的,直到現在,依舊如此。
但他想,他已經找到了對付蕭篡的法子,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制住蕭篡。
就跟訓狗一樣,該吼就吼,該罵就罵,該踹就踹。
所以,他是絕對不會因為蕭篡,就放棄去都城,一輩子守在這座小城裡的。
楚魚的點心做得這樣好,他們的鋪子開得這樣旺,他們就應該去都城闖蕩一下!
他可不怕蕭篡!永遠不怕蕭篡!
無邊的勇氣從燕枝心裡生出,燕枝趴在榻上,把臉埋進枕頭裡,正要睡去。
將睡未睡之時,燕枝心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——
怎麼可能呢?蕭篡怎麼可能把狗鏈子掛在脖子上六年呢?
蕭篡又不傻,鏈子掛六年,都能嵌進皮肉里了。
是他想太多。
他不該去想狗鏈子,更不該去想蕭篡。
*
翌日清晨。
楚魚和燕枝就去找了鋪子主人,說了一下要退鋪子的事情。
他們租這個小鋪子,也有五六年了,主人家很好,聽他們說要去都城,大手一揮,跟他們說什麼時候要走都行,後面的日子也不收他們租銀了,就當是送他們的。
過了半個月,魏老大的貨船途經此地。
兩個人跟魏老大打了聲招呼,請他北上的時候帶上他們,就開始收拾家當。
驢車、蒸籠,鍋碗瓢盆,桌椅板凳。
燕枝和楚魚信心滿滿,站在前往都城的貨船船頭,任由江風吹動他們的衣裳。
又過了半個多月,一路風塵僕僕,兩個人跟兩隻鑽過灶洞的小貓似的,灰撲撲的,趕著驢車,背著大包小包,來到都城。
東西太多,就連糖糕身上也掛了兩個包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