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這是假的,從一開始就是假的。
對他來說,念念不忘的初見。
對蕭篡來說,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的隨手一丟。
蕭篡對所有下屬都是這樣的,對嗎?
蕭篡要收服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,就會這樣做,對嗎?
所有人都知道,蕭篡的意思是,我救了你,你就要提高對我的好感度,為我辦事。
所有人都知道,蕭篡是他們的主子,是大梁王朝的帝王,要為他盡忠,為他做事。
只有燕枝,只有燕枝這個蠢蛋,因為一個泡芙,就喜歡上了蕭篡,對蕭篡動了心!
蕭篡只是用對待其他下屬的方式對待他,他卻自顧自地喜歡上了蕭篡!
難怪蕭篡總是罵他蠢貨,難怪蕭篡總是罵他小狗。
原來他真的是蠢貨。
他怎麼能喜歡上蕭篡啊?他怎麼會喜歡上蕭篡啊?!
燕枝這樣想著,再也沒忍住,悶悶地咳嗽了兩聲。
緊跟著,他的耳邊忽然傳來焦急的呼喚——
「燕枝?燕枝!」
「醒醒,快醒醒!」
「你怎麼了?」
兩個熟悉的聲音傳來,將燕枝從噩夢裡拉了出來。
燕枝睜開眼睛,迷迷糊糊地回頭望去。
只見窗外天光已然大亮,謝儀與卞明玉就站在案前,一臉關切地看著他。
「怎麼了?」
燕枝眨了眨眼睛,這才發現,自己的眼睛又酸又疼,幾乎要睜不開。
他的臉頰上也濕漉漉的,風一吹,就冰涼涼的。
他哭了,在夢裡哭得很大聲。
「謝……」
燕枝張了張嘴,又發現自己的喉嚨也腫起來了。
他的聲音很小很啞,像剛出生的小貓一樣。
燕枝紅著眼睛,看著榻前兩人,喚了一聲:「謝儀……卞公子……」
謝儀與卞明玉看著他,都忐忑地應了一聲。
「我在。」
「誒,在呢。」
下一刻,燕枝再也忍不住。
他撲上前,抱住兩個好友,大哭出聲。
「我真傻!我真傻!」
「我怎麼會喜歡陛下呢?我怎麼會喜歡蕭篡呢?」
「我怎麼能喜歡他呢?!」
「我好傻,我是天底下最傻的人!」
他哭著,眼裡含著兩泡眼淚,話都說不清楚。
謝儀與卞明玉對視一眼。
兩個人都知道,帝王就在外面看著。
其實他們兩個能進宮,能到燕枝的房間裡來,也是因為帝王傳召。
他們也知道,要是這樣抱住燕枝,安慰燕枝,門外的帝王一定會暴怒。
就算不當場發作,也一定會懷恨在心。
可是……
現在的燕枝,實在是太可憐了,太無助了。
雖然不知道燕枝在說什麼,雖然不知道燕枝與陛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,雖然陛下可能就在門外。
兩個人猶豫片刻,最後還是默默地收緊了摟著燕枝的手臂,將他抱緊,輕輕拍著他的後背,溫聲安慰。
「不要哭了,別難過了。」
就這樣罷,作為好友,在友人難過的時候,抱一抱他,完全是可以做到的事情。
他們都不怕。
就算陛下秋後算帳,他們也不後悔。
*
謝儀與卞明玉猜得不錯。
燕枝抱著他們兩個,嚎啕大哭的時候,蕭篡就站在偏殿門外。
燕枝做了一夜噩夢,蕭篡卻一夜沒睡。
昨夜裡,燕枝走後,他拿著那條金鍊子,追到廊上,親眼看著燕枝回了房間,才回到正殿裡。
正殿堆成山的奶油泡芙,燕枝只吃了一個。
奶油蛋糕和甜牛奶,更是動都沒動過。
還有那盞蓮花蠟燭,叮叮噹噹地響了一夜,直到現在還沒停下。
蕭篡將殿中蠟燭全部掐滅,守著這些東西,望著蓮花蠟燭,在玉階上坐了一夜。
蓮花蠟燭很醜,顏色艷麗,大紅配大綠。
遠遠不及上元節那日,楚魚給燕枝帶的蓮花燈好看。
蕭篡只以為燕枝喜歡蓮花,卻忘了,蓮花蠟燭本身就很醜。
也忘了,燕枝是討厭他的,自然也不會再喜歡他送的東西。
燕枝不要它,是尋常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