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在外面拔草,他想著還有一點兒就拔完了,起風了也沒回房,還在外面待了一會兒,
這下好了,又風寒了。
這樣想著,燕枝又往被子裡縮了縮。
沒關係,他之前也風寒過,裹緊點,悶出汗就好了。
糖糕早就醒了,從窩裡爬起來,見他狀態不太對,對著他「嗷嗷」兩嗓子。
燕枝費力地伸出手,摸摸它的腦袋,有氣無力道:「不許叫,吵到隔壁鄰居了。我沒事,睡一會兒就好了。」
「嗚嗚——」
糖糕乖乖趴下。
燕枝閉上眼睛,再次沉睡過去。
——好酸,好疼。
就像從前陛下欺負他一樣。
陛下把他按在床上,用唇用舌,用嘴用牙,把他身上弄得全是紅印。
恍惚之間,燕枝仿佛又回到了太極殿。
緊緊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和衣裳,仿佛變成了身形高大、房事強硬的陛下。
他病著,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,陛下還不肯放過他,揪著他的衣領,按著他的後腦,把他牢牢按在自己懷裡。
陛下抱他、掐他、親他、舔他、咬他,還捉弄他。
燕枝試圖掙扎,想要奮力揮手,卻只是輕輕彈了一下手指。
他越是掙扎,就越是掙扎不開。
越是掙扎不開,就越是緊張害怕。
夢裡的陛下,像一座高山,死死地壓在他身上。
燕枝搖著腦袋,試圖告訴自己,這是假的,這是夢境,不要害怕。
可是無濟於事。
夢魘越深,他面前的帝王模樣,就越是真實。
有那麼一瞬間,燕枝眼睜睜地看著,臥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。
下一瞬,陛下出現在門外。
陛下穿著帝王冕服,頭戴帝王冕旒,掩藏在旒珠後面的雙眼,醞釀著滔天怒火,幾乎要將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小院焚燒殆盡。
陛下大步走到他面前,一把揪住他的衣領,把他從被窩裡抓出來,厲聲呵斥他——
「蠢貨!你跑什麼?有什麼好跑的?」
「你知不知道,朕到處找你,找你找得都快瘋了?!」
燕枝紅了眼眶,呆呆地望著屋頂房梁。
陛下到處找他,那是不是說明,陛下也是有一點點在意他的?
不對,陛下才不在意他,陛下才不會……
果然,接下來,他聽見陛下繼續道——
「還有那麼多將士一起找你,你就這麼會躲?」
「這些將士的俸祿,全部由你來還!」
對,這才是陛下。
陛下只在乎金銀。
燕枝躲在被窩裡,兩行眼淚淌了下來。
陛下最後道:「走!跟朕回去!」
燕枝努力搖著頭,小聲反駁:「不要……」
「你說什麼?」
「不要……」
燕枝倏地睜開眼睛,從夢魘里清醒過來。
「不要!不要!」
燕枝猛地從被子裡伸出雙手,對著空空蕩蕩的床榻前面狠狠一推。
「不要!我不要回大梁宮!不要回太極殿!不要跟陛下回去!」
「我要留在這裡,我要和娘親待在一起!這裡就是我的家!」
「我不要回去了……不要回去了……」
燕枝喊了一陣,很快就沒了力氣,軟軟地倒回床上。
他轉過頭,把臉埋在被褥里,大哭出聲。
這一路上,燕枝忙著逃跑,忙著趕路,一直強行壓抑著自己心裡的感受,不哭也不鬧,遇事總能冷靜。
直到現在,因為生病,因為腦袋糊塗,他才能夠大哭出聲。
他撒謊了。
其實他根本就不灑脫。
他根本沒有放下陛下,他還在乎陛下。
他由愛生恨,他討厭陛下!他恨陛下!他恨死陛下了!
他恨陛下總是欺負他,他恨陛下瞧不起他,他恨陛下不在意他。
他就是想罵陛下,就是想打陛下,他也想咬陛下,從陛下身上咬下一塊肉來,把陛下咬得鮮血淋漓。
他就是想讓陛下生病,最好能一病不起,纏綿病榻,三年五載!
每天晚上,他臨睡前都在心裡許願,許願陛下生病。
可是為什麼,生病的人是他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