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枝順著陛下所看的方向看去,果然還有一套衣裳,疊得整整齊齊的,放在好幾個托盤裡。
蕭篡淡淡道:「這是皇后的。」
燕枝疑惑:「若是皇后的衣裳,不該派人送給皇后麼?」
蕭篡面不改色:「大典那日,皇后就在宮裡換衣裳。」
燕枝雖然覺得不太對,但也沒敢多問,乖乖地把衣裳都掛起來。
帝後兩套衣裳,一套烏玄,一套正紅,顏色相融,互為點綴,紋樣相似,配飾一致。
一同掛在內殿,占了好大一塊地方。
燕枝往後退了兩步:「陛下,都掛好了。」
「嗯。」蕭篡瞧了一眼衣裳,故意問,「你覺得怎麼樣?」
「奴覺得……自然是好看極了。」
「好看極了。」蕭篡故意學他的腔調,「你可別趁著朕不在偷穿。」
「奴不會的!」燕枝忙道,「這是皇后的衣裳,自然是由皇后來穿,奴不會做這種事情。」
「噢。」蕭篡想了想,又道,「夜裡你起夜,別碰倒了。」
「不會的。」
燕枝看著兩套放在一起的衣裳,心裡鬆了口氣,卻又有點兒酸澀。
陛下馬上就要有皇后了,他也馬上就要出宮了。
沒關係的。
燕枝壓下心裡的難過。
人生數十載,他今年才十八歲,他還有幾十年可活。
他總能忘記陛下的。
*
臨近冬日。
宮中紅綢高掛,裝點一新。
太極殿裡掛滿紅綢,就連床榻前面的帷帳,都被扯下來,換成紅的,燕枝晚上睡覺,都被紅綢晃得睡不著。
他想跟陛下分開睡,畢竟陛下馬上就要立後了,他二人再睡在一塊兒,他總覺得這樣不好。
可是陛下不准,而他在偏殿的小房間裡,也掛滿了紅綢。
燕枝只能忐忑不安地繼續睡下去。
所有宮人還有了新的冬衣,打扮得喜氣洋洋的。
燕枝看見了,也想去領一件。
他要出宮,正缺一件暖和的衣裳呢!
結果他到了發衣裳的內侍府,內侍府卻告訴他,他沒有!
陛下對他說,他是陛下的男寵,又不是宮裡的侍從。
這次發新衣裳,是給宮裡的侍從發,又不是給陛下的男寵發。
好罷,沒有就沒有。
等他出了宮,自己去做一身!
燕枝自顧自地下定決心,完全沒有聽見陛下又對他說——
「內殿裡不就掛著兩套新衣裳?朕不讓你偷穿,你就真的不偷穿?」
半晌沒聽見燕枝說話,蕭篡看著他傻了吧唧的模樣,皺起眉頭。
這個蠢貨,又在想什麼?
*
一轉眼,就到了立後大典當日。
前一個晚上,燕枝還是和陛下一起睡的。
他緊張害怕到了極點,甚至做了噩夢。
夢見未來皇后帶著一群五大三粗的打手,衝進殿裡,把他從榻上抓起來,狠狠地給他一耳光,打他一拳,踹他一腳。
在未來皇后下令,要把他拖下去砍頭的時候,他揮舞著雙手雙腳,醒了過來。
嚇死他了!嚇死他了!
這個時候,躺在他旁邊的蕭篡也醒了。
他睜開眼睛,握住燕枝亂揮的拳頭:「做什麼?大好的日子,你還想刺王殺駕?」
「奴……」燕枝回過神來,忙不迭要推開蕭篡,「陛下,時辰不早了,快……快起床洗漱……」
蕭篡坐起來,靠在榻上,捏了捏他的手:「朕娶的又不是你,你急什麼?」
「奴……」
燕枝垂下眼睛,不知該如何作答。
他怕被皇后砍頭啊。
「起了。」蕭篡翻身下榻,「替朕更衣。」
「是。」
宮人捧著洗漱用的熱水巾子進來,燕枝踮起腳,取下掛在衣桁上的衣裳,抱著來到陛下面前。
蕭篡丟開擦臉的巾子,瞧了他一眼,張開雙臂,讓他伺候自己更衣。
燕枝乖乖舉起衣袖,要給陛下套上。
蕭篡默了片刻,難得低下頭、放下手,遷就他的身高。
忽然,蕭篡抬起手,用拇指擦了一下燕枝臉頰上的一小塊白色痕跡。
「昨晚哭了?眼淚珠子掛在臉上幹了?」
「嗯……」燕枝點點頭。
蕭篡故意問:「朕立後,你哭什麼?」
「奴……」燕枝抿了抿唇角,沒有回答。
他當然是因為做了噩夢,才哭的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