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……」
「就這麼幾個字,寫了十年還寫不好,真是欠打。」
蕭篡一開始還能耐著性子,手把手地教他寫字。
「『荀端』,『端』字最好寫。坐直點,別歪在朕懷裡。」
「奴沒有。」
「『卞啟』、『卞承』、『卞轉』、『卞合』,這個卞英,自己只生了一個兒子,他弟弟倒是生了一堆。」
「嗯……」
蕭篡故意問:「你什麼時候也揣一個給朕看看?」
燕枝忙道:「陛下,奴是男子……」
「朕當然知道。」蕭篡攏住他的腰,「肚子大起來也一樣。」
算了,跟陛下說不清楚。
這個時候,陛下的手,已經探進了他的衣擺里。
燕枝努力維持鎮定,握緊筆,繼續抄錄兩個名字。
忽然,他看見名冊上的一個名字,抄寫的動作頓了一下。
筆尖一頓,在紙上暈開一個墨點。
蕭篡察覺到他身上僵硬,定睛一看,一字一頓地把下一個名字念出來:「謝、儀。」
「嘖,小狗,你唯一的好友也來選皇后了。」
「不是的。」燕枝忙道,「謝儀他……」
「謝儀不是你的好友?」
「不是……但是……」
大梁徵兵,一般是從平頭百姓家裡征。
後來陛下親政,以雷霆之威,大改國策,勒令世家大族也須得出人出力。
但戰場上刀劍無眼,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,怎麼肯如此輕易地就上戰場?
於是在政令頒行之初,世家大族便清點族譜,把和本家隔了十八輩兒的旁支子弟找出來,塞進軍隊裡作數。
燕枝就是在陪陛下御駕親征安國的時候,在軍營里認識的謝儀。
謝儀是謝家旁支,他的父親在田莊裡種了一輩子地,忽然被主家喊回來,丟到戰場上充數,謝儀放心不下,便跟著來了。
結果謝儀的父親頭天上戰場,就負了傷。
那個時候,燕枝抱著銅盆,要去給陛下打水洗衣裳,忽然看見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,背著父親,紅著臉,聲若蚊訥,請求軍醫先給父親治傷。
但是軍醫都忙得很,根本沒耐心聽他說話,反倒把他推來推去,撞來撞去的。
燕枝看見了,便把他喊出來,悄悄請來陛下那邊的太醫,給他的父親看看。
就這樣,謝儀對燕枝十分感激,燕枝也就認識了他。
結果當天晚上,燕枝回營帳的時候,陛下就問他:「怎麼樣?朕的太醫使喚得順手嗎?要不要多給你派兩個?」
陛下什麼都知道,陛下也不許他再和謝儀來往。
再後來,跟隨陛下出征的人,打了勝仗,個個都加官進爵,世家子弟眼紅,又爭破了頭,想要加塞進來,陛下卻不給他們機會了。
燕枝小聲解釋:「自從上次征伐齊國的時候,和他分開,奴就再沒見過他了。奴與他只見過一面,並不算是什麼……好友。」
蕭篡冷笑一聲,反問道:「怎麼?你還想怎麼見他?跟朕似的,日日見,夜夜見?時時刻刻不分離?」
「奴沒有。」
「提到謝儀,你跟朕說話都硬氣不少。小狗會咬人了?」
「奴沒有……」
蕭篡忽然道:「不用抄了。」
燕枝疑惑地抬起頭。
「朕直接就選謝儀,讓他進宮跟你作伴。」
燕枝下意識道:「不行!」
「為何不行?」
「謝儀……反正謝儀就是不行……」
燕枝還記得,自己在齊國第一次,也是最後一次見謝儀的時候,他和自己一樣,瘦瘦小小的,根本不適合上戰場。
他喜歡看書,還想著以後考試做官。
怎麼能進宮做皇后?
蕭篡見他又走神,一股怒火沒由來地竄上來,用力掐住他的腰,不敢置信地問:「你還真想和他作伴?」
「奴沒有!」
燕枝驚呼一聲,沒等反應過來,他手裡的筆就被陛下抽走,陛下直接把他抱起來,緊跟著又重重放下。
重新坐下的瞬間,燕枝趴在案上,不知是痛,還是別的什麼,想要喊出聲,抬眼看見殿門大開,只好把手指塞進嘴裡,用力咬住,只留下意味不明的嗚咽。
陛下把他抱起來,冷聲道:「朕前幾日才剛教你的,你又忘了?」
燕枝搖搖頭:「嗚……」
「朕教了你什麼,說來聽聽。」
「嗚嗚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