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偏他一雙修長如玉的手如刀子一般掐住程今越的脖子,但他還是隔得很遠,將手伸得很直。
這是完全不同於懷鈺的感覺。
如果是懷鈺的話,程今越完全能夠猜到懷鈺在想什麼,他喜形於色,表情更瘋癲,眼眸瞪大,身上或是還要帶著濃烈的血腥氣,是一條完全的瘋狗。
而蕭極則完全不同,他的臉上從來都是那一張不變的笑臉,像是一張面具焊在了他的臉上,他的眼睛深沉如湖水,根本無法看透他的情緒,與他溫潤的五官格外割裂。
「想要怎麼死?我會滿足你的。」
蕭極緩緩地說著,像是在講著詩歌典籍。
他突然起了興致,不想這麼快殺掉程今越,他的人生本來已經很無趣了,他喜歡找一些樂子。
在武力上,沒有任何人能夠與他匹敵,所以他更願意慢慢去找一些好玩的東西。
嗯……比如眼前的這個,很會裝的神女。
程今越臉色通紅,蕭極突然鬆了手,她喘著氣站在地上。
她心跳得極快,但卻跟著蕭極笑起來。
她一邊咳嗽,一邊保持著體態,站直著,仰頭看著蕭極。
如今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,但凡說錯一句,她就要死。
緊張的感覺開始蔓延到她的全身,可給她帶來更多的卻是興奮,這是一種無以言表的感覺,她喜歡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,讓她身心愉悅。
「我能幫你,蕭公子。」
「我比他們都有用。」
她笑著,擦掉嘴角溢出的血。
蕭極卻輕笑起來,像是嘲諷,他輕輕挑起眉,低頭看著程今越。
「蕭公子,不想死,我和你們都不同,我的願望就是活下去。」
「我用大衍劍宗的覆滅,與璇璣樓內的所有珍寶,換我一條命,換我活下去,換我一個自由。」
程今越眸中毫無畏懼,她抬起眼眸,直視著蕭極,向來低垂的眸此刻卻揚起,風吹拂著她的長髮。
蕭極沒有開口,他看著程今越,像是在打量一個物件,他捏住程今越的下頜。
他緊閉著薄薄的唇,嘴角的笑似有似無,只要他不開口,便如深水一般,好像要將人窒息。
「如果我說不呢?」他說,蕭極低頭笑著。
巨大的威壓施加到程今越的身上,她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出血。
她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,痛苦席捲全身。
他仔細地看著程今越的眼睛,他想讀出一點恐懼的感情。
可惜他失敗了。
痛苦對程今越來說已經麻木。
「那就證明我賭輸了,輸家自然該死。」
她臉上帶著無所謂的笑,好像說出來的只是討論平時應該吃什麼的話一樣。
蕭極眼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,他那雙眼眸十分讓人恐懼,像是一個沼澤,隨時會將別人吞噬。
只是一眼,便能洞穿人心。
但別人卻看不懂他在想什麼。
「界主,已經處理乾淨了。」先前消失的黑衣人重新回到程今越的身邊,看向她的眼光已經完全不一般。
程今越的心跳得格外快,死亡隨時會落到她身上,她緩緩地呼吸著,等待著蕭極的回答。
蕭極在這世間已經活了很多年,他見過許多的人,看到過許多眼睛。
迷惘的,瘋狂的,墮落的,輕挑的,純淨的,鋒芒畢露的,漫不經心的,他喜歡通過這些眼睛去觀察一個人的命運,最後的結果也大多和他想的差不多。
但程今越的眼睛很特殊,是他見過最獨特的一雙。
為什麼?
因為她的眼睛是虛假的,上面蓋著一層面具。
她是個騙子,她從上到下都是假的,她穿了一身皮,從眼睛到嘴巴,到那一顆滾燙跳動著的心,全是假的。
蕭極頓時想到了孟朝,這是她手下的一條狗。
他已然料到,程今越的手中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狗,有多少人被她騙了,有多少人在她的手中丟了性命。
這實在是令人好奇。
蕭極甚至覺得,一定有人知道程今越是個騙子的情況下,還甘願被她騙。
太好笑了。
「我的願望是活著。」
這種話也會有人相信嗎?
起碼蕭極不會。
程今越明明都要死了,她卻還是逞強地站著,這樣的疼痛,換作其他人,現在已經跪倒在蕭極身前了,更有甚者已經死了。
而程今越呢?
跟一個凡人又有什麼區別呢?
她的願望就那麼強烈,足夠她忍受這樣的疼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