換一個面貌, 蟄伏起來, 便是一個重新開始了。
他在濃稠的黑暗中, 聽見無盡的哀嘆、哭嚎、呻吟、尖嘯……
是萬萬人靈魂困於噬魂種中, 不得解脫的痛苦與憎恨、哀嚎與詛咒,如黑泥般涌動,淹沒他的口鼻,試圖入侵他的靈體,蠶食他的神智。
這是無盡煎熬的痛苦過程。
悲風老祖或許認為,如此便能消耗他的心智, 令他虛弱混亂。
但這樣的過程,他每日每夜、每時每刻都經歷著。
他早已適應忍受。
或許此刻的黑暗比之以往更加龐大可怖,但他已回到本體, 足以支撐一二。
而且,他還有同伴。
他不會輸給悲風老祖這樣的人。
「無始前輩。」青山杳傳音給劍靈,「我需要集中力量應對他,埋葬於九幽黃泉的舊天道之死,能否請您出手暫為鎮壓?」
「何須鎮壓。」劍靈乾脆道,「待吾直接斬了祂。」
劍靈折身而下,直取三世棺所在。
不愧是前輩,真是可靠。青山杳嘆服,來自山下的壓力驟減,好似常年壓在肩上的擔子陡然輕了一半。
他抬眸,望向重新包圍而來的重重黑暗,再沒有先前格外壓迫的窒息感——怎麼說,哪怕悲風老祖積蓄了數千年的噬魂種,其中飽含的怨氣恨意,也很難與天道之死並肩。
但依然很棘手。
他的力量足以將這片黑暗撕毀,只是時間的問題。
然而,由噬魂種裹挾而來的黑暗,其中有的,不僅僅是怨氣與恨意,還有無數修士的靈。
若要保存修士的靈,他就不能粗暴地以力破力,唯有細緻地予以「拔魔」,從這濃稠廣闊如大海的黑暗中,將邪祟之力汲取鎮壓。
這會是個相當漫長的過程。
若無始前輩那邊支撐不住的話……
青山杳搖搖頭,摒棄掉消極的想法,專注地對抗黑暗、淨化黑暗。
自從遇到龍華,他總是足夠好運的。
他第一次走出了九寂山。
意外察覺了悲風老祖的陰謀,讓其不得不提前動手。
去傳承之地借劍,竟借到了劍靈前輩本身。
想來,悲風老祖還不知道無始前輩也來幫忙了吧?
還有——
九寂山感知著外面的世界,「看」到了鎮壓天道的故事在四面八方上演,也「看」到了眾修士千里迢迢往這方而來。
往好的方向想。
山靈在黑暗中閃爍著剔透的靈光。
想無始前輩能夠力扛舊天道殘留的怨氣,或許在他抽出手去協助時,舊天道之死就已經灰飛煙滅了。
想很快就有更多的修士,比如那些「護山人」將抵達此處,或許能有辦法與他共同淨化這片龐大黑暗。
想,龍華快到了罷。
……
最先到的,是飛仙宗、斬仙門等宗門頂尖戰力。
仙、魔、妖匯聚一堂。
當臨山城中,關於九寂山附近異變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時,他們便意識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機。
既然九寂山周遭不再是難以使用靈力的絕地,那麼千里或萬里的距離,便攔不住他們。
他們各施手段,在極短的時間裡,趕到了九寂山前。
或許不能說是九寂山前,因為他們在距離九寂山還有很長一段路程時,被鋪天蓋地的濃郁魔氣阻攔下來了。
魔氣污穢混亂,是斬仙門這等魔道巨擘都見之色變的存在。
前方不見九寂山巍峨高大的山體,只見濃稠如污泥般的黑暗,仿佛城牆一般拔地而起,直抵蒼穹,將九寂山嚴絲合縫地包裹在內里。
「是陣法!覆蓋整片絕地的陣法!」被何掌門帶著一同抵達的雲不知面色蒼白,「難怪絕地中魔氣消失一空,原是被陣法抽取,全部匯聚於此地。」
「這樣大的手筆。」何掌門看向飛仙宗宗主,「能做到如此地步的,唯有悲風老祖了罷。」
飛仙宗宗主神不守舍,他已然接受了事實,只是難以面對。
飛仙宗老祖,當世第一人,飛仙宗更是因為其存在,壯大為修行界第一宗門。
宛如宗門信仰的存在,卻在備受眾人尊崇的那些日子裡,暗中殘害無數修士,手段慘絕人寰。
他很難理解。
修為也好,地位也罷,已經到了那樣的層次,悲風老祖為何要步入邪道?
「老祖。」他也是修行多年,半步飛升的人了,但此刻聲音都平穩不了,他衝著黑暗中質問,「老祖,真的是你嗎!」
斬仙門門主冷笑一聲,提刀便砍:「事已至此,何須多問!再不快點,山靈可要沒救了!」
天魔宮宮主從旁掐訣相助:「這魔氣混亂不堪,我等也無法直接進入其中。諸位,先想想法,除掉魔氣如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