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門敞開著,一群人或坐或站,圍在卡車外面,聽著收音機里轉播的評書。
時不時就會傳出一陣驚嘆和叫好聲。
她侄子麥多也在人堆里擠著。
「麥多,回家吃飯了!」
「小姑,我不吃飯,再聽一會兒!」
葉滿枝不再管他,逕自往自家樓道里走。
收音機、自行車、手錶和縫紉機是時下的四大件,收音機產量低價格高,整個大院裡除了幹部家庭,沒幾個有收音機的。
圍著汽車聽評書和新聞,是他們這院兒里的常態。
葉滿枝在心裡規劃著名今晚上門請人的路線,快要走到樓道口時,忽聽隔壁門洞裡傳來一聲悽厲的哀嚎。
她被這叫聲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,下意識摸了摸手臂。
暗自腹誹,八成又是哪家夫妻吵架,下手沒輕沒重了。
然而,她這邊剛一轉身,隔壁樓道里就跑出來一個光著腳,幾近渾身赤|裸,只穿了一件松垮褲頭的年輕男人。
這都不是重點,重點是他肩膀胸膛上全是血,單手捂著血淋淋的耳朵「啊啊啊」吼叫著。
葉滿枝眼神好使,恍惚看見他那帶血的耳朵好像被撕下了一半,毫無支撐地耷拉著。
這一幕不僅被她看到了,原本專注聽評書的街坊們也都望向了這邊。
有幾個男人跑上來問:「齊茂林,你這是怎麼了?」
被喊作齊茂林的男人口中還在「啊啊啊」,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緊隨其後跑出來的齊大娘,嗚嗚哭著懇求:「大家快幫我把茂林送到衛生站去!茂林的耳朵被那天殺的仇曉燕咬掉了!」
「嘩——」
他們這個大院建成以來,還從沒發生過這麼血腥的事呢!
人群里頓時鬧了起來。
葉滿枝回過神,跑過去喊道:「大家先別打聽了,司機師傅在不在?快把他送到醫院去!他這種情況,送衛生站也處理不了,直接去市立醫院掛急診!」
街道衛生站能打針開藥,但他那耳朵都耷拉下來了,衛生站那些小大夫可看不了。
「哎,對對,趕緊來倆人,把茂林扶到車上去。」
司機跳進駕駛室,準備啟動汽車,而齊大娘被嚇得腿軟,根本就爬不上卡車后座。
還好齊茂林的大哥及時趕了過來,隨車跟著去了醫院。
望著迅速駛離的卡車,齊大娘委頓在地,拍著大腿哀嚎了起來。
「這個天殺的仇曉燕,她的心咋這麼狠啊!」齊大娘拉住距離最近的人,要求道,「快幫我報公安,我要讓公安抓她坐大牢!」
仇曉燕跟剛剛的齊茂林是兩口子,兩口子吵架沒有報公安的,但齊茂林差點被咬掉了耳朵,那性質就不一樣了。
光明派出所很少處理刑事案件,接到門衛的報警後,劉所放下電話就騎車趕了過來。
痛哭的齊大娘、神情恍惚的仇曉燕,以及其他罵罵咧咧的齊家人,全被帶去了派出所。
大院裡有不少人都跟去看熱鬧了,葉滿枝也挺想去,但她還要上門邀請友協會員,只能遺憾作罷。
不過,夫妻吵架咬掉半隻耳朵的新聞,只用一晚上就在整條街傳遍了。
次日去上班的時候,辦公室里也全在討論這件事。
讓葉滿枝沒想到的是,這樁案子竟然又把薛巧兒牽扯了進來!
仇曉燕之所以會一怒之下咬掉自家男人的半片耳朵,就是因為聽說齊茂林跟薛巧兒勾搭在了一起。
夫妻倆在家吵架,鬧得人仰馬翻,結果吵著吵著就吵到床上去了。
如果能床頭吵架床尾和,這件事也就不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了。
關鍵齊茂林是個車夫,累了一天,又回家跟媳婦吵架,有些事情發揮失常。
這就更加印證了仇曉燕心裡的想法,怒火升級,夫妻相罵無好話,仇曉燕恨極了,被齊茂林推了一把後,報復性地咬掉對方半片耳朵。
「那仇曉燕也挺絕的,」劉金寶感慨道,「所有事情都主動交代了,她願意承擔後果,但也要求公安將齊茂林和薛巧兒繩之以法,她舉報這兩人賣X嫖X。」
葉滿枝想到了穆主任的調查結果,猶豫著問:「不是說捉姦捉雙嗎,這事怎麼調查?」
「嗐,以前都是小打小鬧,劉所沒下大力氣查,現在都快鬧出人命了,他肯定不能再讓薛巧兒禍害光明街啊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