饒是見多識廣的陳隊長都不由得扯了扯嘴角,就這女娃娃的手腕,能舉得動鋤把嗎?
這些顯然不是他考慮的問題,見安然她們主意已定,陳隊長果然將他們帶去了工舍。
還順便叫人抱來了兩捆稻草,鋪在工宿那鏽跡斑斑的鐵床上。
年久失修的工舍,簡單的兩間屋子,一把鏽跡斑斑的鎖,連院子也無,陸天蕁的臉色有些難看,這環境比起當初的楊家村簡直可以說是天上地下。
安然卻帶著隨遇而安的從容。
她將箱子裡的東西盡數拿了出來,少量的衣衫和大袋大袋的各色種子,以及各種專業小器具。
陸天蕁瞠目結舌道:「怪不得你箱子這麼重,我還以為是裝了好吃的,這……」
這種子下地,沒個三五月能吃嗎?
安然將葉教授托她帶回來的東西拿了出來,針對矮子村,老人家給了套細細的方案。
她飛快的將頭髮編至耳後,揣上東西,扭頭沖陸天蕁道:「我有事去隊長家一趟,你去嗎?」
陸天蕁直接仰躺在了剛鋪好的床上,像條死狗般道:「姐,你還是放過我吧……」
她算是看出來了,安然是個干實事的人,精力比她好太多太多。
工舍後面就是成片成片的密林,左側是連綿的山巒,上面青綠交加,遠遠的能瞧見人影。
她們住的地方和村里大概隔了七八百米的距離,有口井,還算是方便。
安然順著小路而去,沿路問到了隊長家,腳步還沒踏進去,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耳光聲。
悅耳至極。
伴隨著少年郎的怒吼:「老子本來就不想去接這些大學生!他們除了會吃白面饃饃還會幹啥!來這兒就是浪費糧食,能知難而退滾回去最好!」
「閉嘴!還不知道錯哪兒嗎?!」
陳隊長滄桑的聲音里藏著無奈。
「錯在隊長是你不是我!」陳慶像頭初生的小牛犢般紅著眼,怒氣沖沖的摔門而去。
剛走到門口就瞅見了面生的安然,對方的衣著鮮亮光潔,漂亮得仿若仙人,陳慶怔愣了一秒,眼底很快湧起厭惡。
「怎麼?瞧見工舍破爛不堪呆不下去了!老子警告你!村里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,你要是敢住陳隊長給你準備的地方,就等著謝家那狼崽子回來咬死你吧!」
他自以為兇惡的沖安然咧了咧嘴。
卻像頭被激怒的哈士奇,安然澄澈的眼眸不染塵埃,輕聲道:「滾!」
本就心情不佳的她對待這種毛頭小子更加沒有耐心,這鬼地方又不是她想來的!
眼看著陳慶伸手就要來抓她的肩膀,安然直接扣住對方的手腕,往後一折,陳慶還來不及反應就手臂一麻,撞到了牆壁上,發出咚的一聲巨響。
他怒道:「臭婊子!」
「好狗不擋道!怎麼?你還想叫喚兩聲?」
安然嫌棄的拍了拍手,像蹭掉髒東西般,趾高氣昂的進了院子。
被這響聲驚動的陳隊長出門就瞧見了自家兒子狼狽的模樣,他面色青白道:「丟人東西!」
隨即憤而轉身,板著的臉在瞧見站在院內四處打量的安然時依舊沒見好轉,他瞧得出來,這女孩不是個好惹的。
斟酌了片刻,嘆了口氣道:「林同志,這屬實是場誤會……」
安然抬手打住了他的動作,似笑非笑道:「陳隊長,我下鄉來並不是為了交朋友的,你們的喜歡或歡不歡迎對我來說並不重要,我不添麻煩,你們也別找麻煩,要不是葉文俊教授千萬般囑託,我也不會來!有這閒功夫說這些,不如帶我去地里瞧瞧……」
葉文俊教授的的名字一說出來,陳隊長就變了臉色。
隱隱間透出絲期盼和小心翼翼盯著安然道:「是他讓你來的……」
「嗯……」嚴格意義上來說,是請求她來的。
陳隊長搓了搓手,掩蓋住內心的悸動,躍躍欲試道:「那行!咱們去地里瞧瞧,麻煩你了,林同志……」
這句帶著真心誠意的感謝明顯和之前的心境不同,安然意外的瞅了他眼,沒想到葉教授的名頭那麼好用!
她不知道的是,葉教授在矮子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,和陳隊長更是如兄弟般親厚。
當初陳家阿母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攢,集齊全家之力供葉文俊讀上了大學,企圖改變村子裡的命運,誰知道這人是有出息了,卻一去不回……
村裡的人不覺得葉文俊是白眼狼,他每年從市里寄回來的東西不計其數。
除了違背了陳家阿母的初衷,其他方面可以說是做的無可挑剔,陳隊長敬他、愛他,同時心裡期盼他回來,此刻安然的到來,無異於為他們打開了一扇窗。
兩人隨著小路上了山,大片大片的黃泥地上種著番薯,枝葉被曬的發焉,明顯營養不良。
安然看著在山上勤快勞作的人兒們,只覺得心潮翻湧,她早聽葉教授說過矮子山的糧食產量低,村民入不敷出……
她蹲下身子,將手插進泥土中,輕而易舉的摸出根細瘦如指的番薯。
陳隊長憋紅了臉道:「這是往年留下的舊種,產量持續走低,不知道緣由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