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胸腔內感到一種奇妙的震顫,夏潤則的手懸在半空,既不敢前進,也不願後退。

姜風鈴渾然不覺這微妙停頓,蝴蝶骨輕撞岩壁,趁機拉開距離,嗤笑道:「你這速度是烏龜搬家,還是蝸牛賽跑啊?」

「少管我。」

夏潤則抱膝面朝雨簾坐下。

他的背影讓姜風鈴想起了小貓,那種固執又倔強的流浪貓——

同樣的毛髮被雨水打得透濕,同樣微微弓起的脊樑,甚至連那份不肯低頭的執拗,都像極了獨自舔舐傷口的野貓。

這個認知讓她眨了眨眼,歪頭打量著凝固的身影。

「直播停了,那——」姜風鈴踮著腳繞倒側面,挨著他緩緩坐下,「說好的一千萬還算數嗎?」

原來是為了這個,才坐在自己身邊的啊。

夏潤則嘴角抽了抽,「算啊,當然算數。」

沾著水汽的風掠過兩人之間。

為了讓自己從剛才的氛圍中抽離,他忽然偏過頭,看似不經意地問:「你有那麼缺錢嗎?」

莫氏這種大家族總該有信託基金吧?

就算莫信卡著家族補貼不放,她這些年的通告分成少說也有七位數了吧。

用得著掙他這種錢?

喉結滾了滾,莫信的名字在舌尖打了個轉,終究還是被他壓回了心底。

姜風鈴如實回答:「嗯,非常缺錢。」

夏潤則記得,扣除那個黑心經紀人的抽成後,他能拿到一百萬的報酬——

雖然遠不及家裡給他的零花錢,至少這是他親手掙來的第一筆錢。

「節目組給你開價多少?」

「五十萬。」

娛樂圈現在這麼不景氣了嗎?

夏潤則眉頭微皺,簡直便宜得令人乍舌。

「該我問你了——」姜風鈴眉梢微挑,將問題拋了回去:「你又為什麼來這裡?你應該……不缺錢吧。」

「離家出走。」

姜風鈴一時語塞,頭一回聽說有人離家出走是來上綜藝的,還是荒野綜藝。

她突然想起夏潤則的個人信息——

Lorenzo·Verano。

Verano家族屬於世界上排名前三的老錢家族了,集團旗下涉及珠寶箱包等眾多奢侈品領域,資產規模龐大得難以想像。

這個綜藝被Verano冠名後,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——Verano下凡了,開始走親民路線,高低得嘗嘗鹹淡。

好像他還是獨子?

是為了逃離家族的束縛嗎?

她的視線凝在夏潤則的側臉上,沒有接話。

雨幕傾斜,在腳邊炸開朵朵水花。

他怔怔望著眼前灰白水霧,把整個世界都隔成了磨砂玻璃里的虛影,模糊而遙遠,連輪廓都變得虛幻不清。

莫名的情緒在心底翻湧,卻又像被雨水沖刷一般,逐漸沉寂。

「老爺子就是覺得大號養廢了,換了個攻略重新練小號。」夏潤則自嘲一笑,「沒想到,小號也練殘了。」

見姜風鈴沒有回應,夏潤則轉頭看向她,卻發現她早就在看他了。

姜風鈴的眼睛好乾淨啊——

像是剛剛化開的冰湖,被雨聲攪動的漣漪里清清楚楚映著他的輪廓,比他自己見過的任何一面鏡子都要真切。

原本梗在喉嚨里的刺突然軟下來,「我們家老爺子啊,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中國文化,書房裡的《論語》版本能摞到房梁了。」

「我爸呢,是沒照著聖賢書教的殘次品。」

「而我呢,」夏潤則攤開掌心,試圖接住墜落的雨珠,「是老爺子照著書本教出來的——那個不成方圓的瑕疵品。」

雨滴從他指縫滲出,「總之,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。」

姜風鈴沒聽明白,「不成方圓?」

「沒有規矩,不成方圓。」夏潤則念了遍俗語,「沒聽過?」
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——」姜風鈴說得極為認真,「我的意思是,為什麼要成為方形圓形,不能成為五角星嗎?」

「要說對稱美學的話,」她指尖在虛空中畫了顆星星,「五角星明顯更漂亮、更好看啊!」

懸停的手指又劃開空氣,「就算拋開對稱性,梯形難道不好?比薩斜塔就很浪漫——」

姜風鈴話音驟停,十指突然收攏成框,「再說為什麼要局限在二維?」

「為什麼不能是三維的?」

「正方體、長方體、圓柱,這些都不行嗎?」

她的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名,忽而撐開忽而交疊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,似乎真的在探討各種可能性。

某種蟄伏多年的東西突然掙破繭殼。

對啊,為什麼非得是方圓不可?為什麼不能是一顆五角星呢?

夏潤則凝視著仍在跟空氣較勁的姜風鈴,像是看見二十多年來規整的人生忽然擁有了新的色彩。

他慌忙扯起嘴角,卻感覺眼眶不受控地發脹。

回過神,姜風鈴已經在他懷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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