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綻就在這。容翊淮心想。
既然有人記得當年,宋旌和應玉有一份地形圖,而肖方允又帶去了一份,那為何到戰爭結束後,只有一份地形圖從北境被帶回,另一份呢?
是在戰爭中被毀掉了,還是,從一開始就不存在?
難道肖方允根本沒有問羌國將領要到地形圖,或許只是一兩句關於地形的描述,足以讓整個戰局翻盤?
容翊淮給身邊的李蕪使了個眼色。
賀來錢莊,倒是不得不再去一次了。
他看了眼身旁的妻子。她圓睜著眼,看樣子是為剛剛叔伯們說的話而驚訝了。
他將手伸過去,握住她垂於桌案之下的左手。
宋湘靈楞楞地扭頭回來看他。
容翊淮沒說話,將修長手指擠入她的纖細的指縫中,轉為十指相扣的姿勢。
宋湘靈忽然便安心了。
座上,大家還在滔滔不絕著當年的事情,可是在不為人知的桌下,兩人沉默著交換了一個承諾。
直到宴席快要結束。
黎中尉看了一眼天色,忽然一愣:「是要下雨了麼,天怎麼紅紅的?」
他喝得有點多,身邊的黎夫人卻滴酒未沾,跟著丈夫看了一眼,見那紅光閃動,頓時驚詫道:「是走水了!哪裡走水了?」
容翊淮心一緊,李蕪已經沖了出去,三兩下輕功,便跳至房樑上。
「那是長安街的方向。發生何事了?」容翊淮沉聲問。
待李蕪看清楚那烈焰燃燒的建築物標誌性的層高和檐角,瞳孔一縮。
他回頭,對容翊淮急促道:「公子,不好,走水的是賀來錢莊!」
等到容翊淮同李蕪趕到現場時,賀來錢莊幾乎已經只剩個空架子。
容翊淮臉黑的徹底。
啪地一聲,火舌吞沒懸樑,一根粗壯的梁木便轟然砸了下來,帶動一叢瘋狂的烈火,爭先恐後地往外逃竄。
李蕪趕忙伸手擋在容翊淮前面:「公子,太危險了,您退後些!」
身邊,前來救火的官差們面色焦急,防火缸已經被推了過來,可火勢太大,一時還控制不下來。
「裡面可有人?」容翊淮抓住一個官差問。
「小容大人,這還不清楚,火勢實在,實在太大了,弟兄們都還沒能進去。不過這麼大的火,就算有人,肯定也,也燒沒了吧。」那官差的語氣亦十分焦急。
「去吧。」容翊淮鬆開了他,右手在身旁垂下,緊緊攥了拳。
他本打算明日就來查這賀來錢莊的帳本。
沒想到只是晚了一日,竟會有如此大的變數。
這麼大的火,裡頭什麼柜子桌椅、名器擺件,都會燒的連灰都不剩,何況是八年前的帳本?
他緊緊皺著眉,盯著那被熊熊大火逐漸吞噬的樓宇。
「兗國公到!」
忽聽身邊傳來小廝的通傳聲。
肖方允來了,坐在輪椅上被家奴推來,想必就是這個原因,他雖為賀來錢莊的幕後主人,卻來得比官差和容翊淮他們還晚。
「怎麼樣!有沒有人在裡面!現在可救出人來!」肖方允急得狠狠拍著輪椅的把手,對身後的家奴道,「不長眼的東西!快把我的鳩杖拿來!」
家奴趕忙恭順地將深紅色鳩杖遞到他手中,隨後扶著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。
容翊淮冷眼瞧著,這位兗國公的神色倒是只有驚愕和焦急,看不出別的。
可事情查到這裡,他都去過錢莊幾次,錢莊帳房先生的兒子在牢房中服毒自盡,這麼大的動靜,肖方允不可能不知道。
肖方允拄著拐在門口逡巡了一陣,和容翊淮對上視線。
他走過來,拱了拱手:「小容大人。我聽聞今日鎮遠大將軍生辰,應當邀了貴府參加,不知小容大人怎會在此處?」
容翊淮淡道:「宴席上見到火光,便來看看。」
「讓小容大人見笑,這錢莊雖是我的,可平日大小事務都是方掌柜在管,誰想到這幫混帳們竟這般疏於防備,釀成今日大禍!」肖方允越說越氣,鳩杖在地上搗的砰砰響,又指揮官差,「造孽,還不小心著些,若火勢蔓延搗旁邊的商鋪或人家,我明日自請去向陛下卸職!」
容翊淮看了他一眼:「天子腳下發生如此案情,國公的確應該自請卸職了。」
他說的是案情,不是火情。雖勉強也可稱,終究讓兗國公聽得很不舒服,微微眯眼。
隔了許久,火勢終於逐漸小下去。
那些官差這才進去搜查,過了一會兒,便傳來焦急地聲音:「閃開閃開!」
一具近乎燒成焦炭的身軀,從裡頭被拉出來。
兗國公瞳孔震動,撲了上去:「是,是方掌柜嗎?」
「造孽啊,真是造孽!」他面色漲得發紅,「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,你們快些查,這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