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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,不過見尉鳴鶴這樣,沈知姁心裏面還是挺高興的。

韓棲雲跟著進來,乍見尉鳴鶴情狀卻並不驚訝,只是含笑望向沈知姁:「方才進來時,微臣看到天邊烏雲聚攏,恐怕傍晚有大雪。」

「外頭小殿下還等著,娘娘莫要在一條惡犬身上耽擱時間——您今日能來,已經是它的無上榮光了。」

韓棲雲一邊說,一邊看向尉鳴鶴,眼底驟然覆上帶著嗤嘲的惡意與挑釁。

他與沈家女郎不同,他放不下,他要這狗皇帝滿心怨氣地死去。

韓棲雲知道,從某種方面上,他甚至和尉鳴鶴很像,對一些人或物抱著長久的執著情感:或是對月亮的傾慕與仰望,或是對野狗的憎惡與厭恨。

所以他故意表現得親昵些,好讓狗皇帝怒火中燒。

果然,尉鳴鶴渾濁如魚目的雙眼中燃起憤恨,死死盯著眼前二人,口中斷斷續續說出難以入

耳的咒罵聲。

十年過去,他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仍舊沒有絲毫的後悔與歉疚,與生母李氏一樣,誓要將一條道走到黑,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,絕不承認自身的錯誤。

——他是天子,從無過錯!一切錯誤,皆因小人!

沈知姁平靜地聽著,絲毫不為所動,像是在看一出醜角唱的戲。

「的確是迴光返照之相。」三五句後,韓棲雲皺眉,冷聲開口截斷:「夜影衛往日匯報,都說你行為近乎瘋癲,說話顛三倒四離不開罵聲,現在倒是能將話給說順溜了。」

說罷,韓棲雲側首,對沈知姁溫柔一笑,一副親近熟悉的模樣:「娘娘,這些話語頗為熟悉,倒是讓我想起故人——娘娘,您猜是誰?」

韓棲雲的神情,倒是像極了十餘年前,剛剛與沈知姁定情的尉鳴鶴。

見此情狀,尉鳴鶴本就猙獰枯老的面龐愈發扭曲,高高吊起、渾濁無光的眼迸發出猛烈的怒火。

如果目光可以放火,那此刻他的目光能將整座京郊行宮焚毀。

沈知姁卻是心中一動,心頭浮現出一個名字,但面上不顯:「哦?本宮還真想不到,還請督公解答。」

「自然是尉鳴鶴的生母,這十餘年間從未獲得追封尊榮的李美人。」韓棲雲看著尉鳴鶴冷冷一笑:「微臣從小便在宮廷,知道李美人同別的妃嬪糾纏時,便是這副髒字不離口的作態,瞧著就讓人厭惡。」

「當時尉鳴鶴初入上書房時,宮中曾驚訝李美人怎麼歹竹出好筍,生出了個聰明知禮的皇子。」

「如今再一看,果然是一脈相承的母子倆。」

「本宮倒覺得不是一脈相承。」沈知姁細眉挑起:「畢竟李美人再如何粗鄙卑鄙,也斷斷做不出自己親兒子這樣弒母殺子的事情。」

女郎溫和中藏著嗤嘲的聲音落下,硬生生讓尉鳴鶴嘔出一口鮮血

——帝王的尊嚴,讓他始終不能接受被沈知姁拘禁的結局,更難以面對此時自己衰老、任人嘲諷而不能的身軀;男人的尊嚴,令他看不得沈知姁與別人這樣親昵熟悉,這樣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語、將他的陰暗面全部揭露。

心口劇烈疼痛之下,尉鳴鶴竟清醒了幾分,用目光恨恨剜著眼前兩人:「淙兒呢,漮兒呢,皇祖母呢,輔政大臣呢,朕要見他們!」

他已經是彌留之際,定要親見尉淙,降下聖旨,賜死沈知姁、韓棲雲、沈家與夜影司!

若是尉淙不肯,那就廢掉尉淙,改立尉漮!

「出了那樣的事情,淙兒不會再見你,太皇太后、康王與輔政大臣們也怕在御前受傷乃至丟命。」沈知姁掃過尉鳴鶴滿頭白髮:太醫們說,尉鳴鶴情緒激動時會忘事,不過沒關係,她提醒一下便是了。

果然,尉鳴鶴神色怔愣一瞬,想起自己誤傷尉淙之事,旋即眉眼都皺在一塊兒,痛苦嘶吼道:「朕是無意的!不、不,是沈知姁你給朕用了藥!」

他做過三年天子,自然知道太醫院的秘藥。

這幾年間,他就見過兒子們兩三面,回回都趕上忍不住脾氣的時候——這定是沈知姁做的手腳!

後來,他失手傷了淙兒,便被挪到了這墳墓一樣死寂的落霞宮來……

「你在罪己詔中都親口承認弒母殺子,退居別宮了,如今將死就不必辯解了。」韓棲雲覷了眼沈知姁,繼續刺激道:「你即便在鄉野上隨意拉一位農夫,都知道此事。」

這話就似一道驚雷,驟然擊中尉鳴鶴的心神。

時至今日,這條惡犬才知道自己在朝臣與百姓面前是怎樣暴戾失德的形象。

尉鳴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上身驟然往沈知姁的方向撲去,面如惡鬼,嗓音粗糲:「沈知姁,你答應過朕!答應過朕!」

只是由於雙腿完全不能動彈,他這一番動作就像是在淺灘撲騰、半死不活、將要腐敗的魚兒。=quothrg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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