系好後,慕容婕妤仰面笑道:「明兒是臘月初一,您要去乾正宮上早朝,今兒可不能熬夜,千萬要注重聖體安康。」
可惜她自以為體貼,落在尉鳴鶴眼裡,就是話中有話——既是提醒帝王明兒是她的生辰,也是有一分想干預政事。
「愛妃如此關懷於朕,朕心甚慰。」尉鳴鶴付之一笑,看似柔情似水,而後轉身離開蘭心堂。
坐在回朝陽殿的轎輦上,尉鳴鶴就微微冷了臉,心底莫名想起他每回要離開時,沈知姁認真叮囑的模樣——漂亮的杏眼中滿是不言的眷戀與關切,眼底亮亮地含著光,令人瞧著就心生柔軟,捨不得挪開目光。
不似慕容婕妤,一言一行都帶著讓人難以忽略的目的性。
*
蘭心堂門口,慕容婕妤待鑾駕離開,就自行起身,喚了秋蟬進屋。
「這珠花你帶的不錯,本嬪那兒還有個喜鵲珠花,明兒你帶正好。」慕容婕妤很滿意今日秋蟬的配合,伸手拉住秋蟬:「只是你這臉有些太素淨了,來挑些胭脂用。」
秋蟬被拉住手,只覺得慕容婕妤指尖泛涼,像是一柄暗刀抵在自己的掌心。
她整個人都顫慄起來,一聲不吭由著慕容婕妤擺弄自己。
等慕容婕妤選好胭脂,定好髮髻,秋蟬才敢小聲問道:「婕妤,奴婢想知道奴婢的母親怎麼樣了,往後奴婢還能再見她麼?」
「原是要安排你在前日見一見的,誰知你母親忽然病情反覆,這才作罷。」慕容婕妤遺憾地嘆一口氣,對著秋蟬和氣道:「你放心,你母親在丞相府上被奉為貴客,好好養著病呢。」
秋蟬聽著和自己前兩次詢問差不多的回答,訥訥行禮:「奴婢知道了,奴婢多謝婕妤。」
慕容婕妤頷首笑道:「至於你想見你的母親……本嬪只告訴你一件事:太祖皇帝晚年時,有位年輕的淑女承寵有孕,格外思念家人。太祖老來得子,高興之下就定了規矩,不論後宮妃嬪是什麼位份,家眷身上有無誥命,只要有孕,就能上請得見家人。」
「只要你爭氣,還怕不能再見自己的母親麼?」
見秋蟬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慕容婕妤也不惱,反而更加和顏悅色,話語間滿是誘惑力:「再說了,你要是真那麼爭氣,說不定能給自己的母親求個誥命。即便沒有誥命,也能給你你母親買個宅子,再僱人照顧。」
「不必你們縮在那又窄又小的屋子裡好?」
「是,奴婢蠢笨,多謝婕妤提點。」秋蟬回過神來,對著慕容婕妤福身,拿著喜鵲珠花與兩盒胭脂出去了。
等出了正屋,秋蟬就似丟了魂一樣,腳步輕飄地回了慕容婕妤特賜給自己獨住的小屋。
她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日的見聞:
十一月廿五至十一月廿八,是今年的宮人探親之日。
秋蟬雖從慕容婕妤口中得知自己的母親來不了,卻仍帶著期盼,每日用空閒跑來西德門,期盼能見到自己的母親。
秋蟬記得,去年見面時,母親說去學了雕木簪子的手藝,爭取今年給自己送個蜻蜓木簪。
她也在一年間攢下了幾十兩白銀,預備著交給母親。
可一連去了三日,直到十一月廿八,宮門落鑰,秋蟬也沒見到自己的母親。
就在她失望轉身的時候,她與一個宮女撞了滿懷。
那宮女走得飛快。
秋蟬還沒來得及道歉,就發覺懷中多出來兩樣東西:一張母親繡的帕子與一根較為粗糙的蜻蜓木簪。
來不及多想,秋蟬就抱著這兩樣東西,往宮女離開的方向追去。
等走到一片僻靜的假山處,才重新看到那個宮女的影兒。
從那個看不起面容的宮女口中,秋蟬得知了事情截然不同的一
面——她的母親沒有生病,慕容婕妤也不是她的救母恩人,反倒是想用她的母親挾制自己,好讓自己為其爭寵。
看著手中的帕子與木簪,秋蟬信了眼前人的話。
準確來說,她是相信自己的母親。
那宮人將手伸出,掌心是一枚藥丸。
「我家主子善心,不忍見你們母女不分離,就想了個計劃,能讓你提前和母親團圓。」
「只是這計劃有些冒險,不知秋蟬姑娘願不願意做?」
思緒漸漸回籠,秋蟬坐在床邊,拿出被自己藏起來的那一枚藥丸。
目光漸漸從慌亂無措變成視死如歸的堅定。
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