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有人這般不識好歹!
福如海被帝王之怒壓得跪地叩首,也為尉鳴鶴的言語之意而驚。
正當御書房內一片壓抑靜默之時,外頭元子來報:「瑤池殿的蕪荑求見陛下。」
尉鳴鶴神色一松,讓人進來。
蕪荑進來行禮,說昨夜沈知姁起了低燒,醒了許多次,但每次都堅持自己沒事,要來參加今日的萬壽節。
她身為沈知姁的貼身宮女,心中擔憂,所以自作主張來為女主告假。
「她當真,堅持要出席?」尉鳴鶴腦中瞬間轉過數個念頭,思索著沈知姁的心意——是真的想為他慶生,還是借著萬壽節的出席鞏固自身?
正如沈知姁猜測的那樣,皇帝心中還存著一點疙瘩。
帝王心緒轉動,可面上分毫不顯,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。
「稟皇上,昭儀的確是這樣說的,昨夜還請了御膳房擅長做麵食的師傅,定了今日一早來瑤池殿教昭儀做面。」蕪荑照著沈知姁的吩咐回答,雙手下意識地握緊,指尖碰到掌心生出的冷汗。
她略頓一下,繼續道:「奴婢觀昭儀的神色,對於萬壽節,昭儀是高興的,但是又有些害怕……」
聽著蕪荑的形容,尉鳴鶴一下就聯想起自己從前出席宴會時的模樣。
他會因為有機會在先帝面前表現而興奮,但同時又很煩自己要面對滿場審視與輕蔑的目光,甚至還有同齡宗親言語上的擠兌——這一切,都是因為他的生母李氏,是受到馮皇貴妃仇視、魅惑先帝上位的宮女。
有了這一層的感同身受,尉鳴鶴臉上那一層淺淡笑意瞬間就轉變成真切溫和的關懷:「你回去,讓你家昭儀好生歇息,朕晚上去看她。」
「記得去請諸葛院判,復發低熱可要重視起來。」
說罷,尉鳴鶴對正用衣袖遮住手上奏摺的福如海吩咐:「你等會親自去御膳房一趟,讓他們今日不得慢了瑤池殿的吃食。」
「再去一趟朕的私庫,挑些實用的。」
福如海應了,心裡再次感嘆尉鳴鶴願意體貼時的細心勁兒:今日御膳房要緊著宴席,對旁處難免怠慢些。有了陛下這一句吩咐,御膳房即便忙得飛起,也不敢誤了瑤池殿用膳的時辰。
至於實用的賞賜……那不就是銀子和藥材嘛,再加上些精緻的首飾。
蕪荑謝恩告退出去,用帕子擦了擦掌心的冷汗,鬆了口氣:娘娘當真是厲害,將陛下的反應給猜得大差不差。
抬頭看到來送自己的元子,蕪荑又悄悄傳了話,讓元子萬壽節跟著福如海好好學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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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去了一趟太醫院、帶著諸葛院判的蕪荑,在拐角碰見了來親自送賞賜的福如海,兩人並肩往瑤池殿去,隨後就發覺今日的瑤池殿門口很是熱鬧。
慕容婕妤和韋容華正在外頭站著呢,旁邊還有提著膳盒來送早膳與送人的孔司膳
福如海與蕪荑是見過大場面的,兩人對視一眼,平靜地上前行禮,隨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。
慕容婕妤笑吟吟地問了福如海兩句,眼睛在諸葛院判身上轉了一圈,猜出沈知姁今日因病告假。
得了肯定的回答後,慕容婕妤笑容如常,對蕪荑溫聲表示關心。
反倒是韋容華,掃了眼福如海帶來的賞賜,像是突然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兒,嗤聲冷笑:「有人困坐井底,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父兄被朝臣請殺吧?」
「呵,只會龜縮在殿裡魅惑聖上,當真是恬不知恥!」
這話說得突然,令聽到的人紛紛露出震驚之色,連慕容婕妤都不意外。
「時辰快到了,本嬪與容華先去頤壽宮了。」不過一瞬,慕容婕妤就收斂了神色,對著蕪荑頷首:「本嬪會幫給太皇太后昭儀請安的。」
說罷,帶著面露悔色的韋容華走了。
福如海搖了搖頭,送完賞賜後立刻與仍舊一臉吃驚的孔司膳離開。
*
寢殿中,沈知姁正滿意地看著染上白果香的寢衣,由白苓疊得方方正正,再放到描了金漆的紅木扁盒中。
聞得蕪荑的匯報,沈知姁眉眼間滿是狡黠的笑意:「不管怎麼說,我都要好好感謝韋容華了。」
不論今晚她在尉鳴鶴面前如何嚶嚶抽泣、扮哭賣憐,都能找到由頭。
尉鳴鶴還不知道要怎樣在心中思索補充呢。
蕪荑亦是帶笑點頭,將在外間吃茶的諸葛院判領進。
沈知姁將近日的不適之症道來:自隔著屏風見過尉鳴鶴後,她總是時不時會做噩夢,驚醒後有欲嘔的感覺。
「請院判為我開一方止嘔的湯藥。」沈知姁容色認真。
她是真怕,怕直面尉鳴鶴時,會忍不住殺意與嘔意,一下子落得個御前失儀的罪名。
「依微臣看,這其實算是心病。」諸葛院判道:「娘娘不若轉換一下視角,將您所厭惡的掩去,挑出您所需要的看。」
「不過微臣會給您開一方緩和心緒的藥方。」
諸葛院判的話令沈知姁眼前一亮。
她將目光轉向床邊矮柜上放的三個盒子:一盒金銀瓜子,一盒金銀錁子,還有方才送來的一盒碎銀。
誰會和錢財過不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