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奴才明白,娘娘客氣了。」福公公應了一句,將手中熱茶放下半晌,都沒再聽沈知姁多說一句,只好自己開口:「呃……娘娘不問一問,是誰讓奴才來的,奴才又是為何而來?」
問完這一句,福如海就聽見門後一陣腳步聲,先是急促地一陣,中間頓了一下,伴著蕪荑的聲音,似是來人過於激動匆忙,被絆了一下,等快到了門口時,才變得不慌不忙。
沈知姁的聲音清晰平淡許多:「本宮奉詔養病,公公前來,必然是奉命探望本宮的病情,何須多此一問?」
福如海一時啞然,直疑心是待人冷淡的藍容華在裡頭假扮沈昭儀。
好半晌他才笑說:「是、是……陛下聽聞娘娘起了高熱,放心不下,特意遣了奴才來問候娘娘,還問娘娘有什麼想吃的。」
「正巧諸葛院判後日回來,陛下特意吩咐了,叫他不必先去太醫院當值,要將娘娘的身子放在第一位。」
他笑眯眯地說完,果然等到沈知姁聲音轉變了一瞬:「阿鶴他……」
一陣清咳後,復又變得平靜:「陛下仁愛,本宮感恩不盡,還請公公代為轉達:本宮的高熱不過三四日,今晨已經退去,如今暫無胃口,可讓陛下不用擔憂。」
說罷,又是一陣輕咳。
「奴才都記下了,那便不打攪娘娘歇息了。」福如海見狀,連忙告退。
在他看不見的寢殿中,沈知姁圍著厚披風,抱著手爐,容色冷然:「總算走了。」
第7章 心軟沈知姁從困境中翻盤的根本……
福如海是少見的忠心人,偏又是宮廷中拔尖的人精。
要騙過他,做出一副「尚有埋怨卻難掩深情」的樣子,當真是不容易。
沈知姁自詡目前演戲功夫不精,只好借著生病的由頭,在聲音與動靜上做手腳。
「難怪娘娘吩咐要早些洗漱,再將茯苓與白青等都給打發走。」要是他們都在,定會殷殷切切地討好福公公,平白讓娘娘錯失利用福公公試探陛下態度的機會。
「奴婢瞧福公公的態度很是不錯,想來陛下的確關懷娘娘——只是既然陛下在殿外,為何不親自前來?」蕪荑將沈知姁重新扶進內室,遞上溫水,有些不解:「是因為還在生娘娘的氣,面子上拉不下來麼?」
「不過是將你打個半死,再給你一顆蓮子糖罷了。」
晚上的湯藥藥效發作,沈知姁有些昏沉起來,墜著睡意的嗓音卻滿是嘲諷:「除了怒火,恐怕還有歉疚,才不敢來見我。」
蕪荑聽得懵里懵懂,只好伸手為躺下的沈知姁掖好被角。
吹滅蠟燭後,再輕手輕腳地出去。
沈知姁合上雙眼,預備著養足精神。
她的一雙手,卻控制不住地因憎惡而微微發抖。
刺殺前,她曾用手頭所有的金銀,請託了韓督公抄錄定國公府一案的疑點給她。
再結合那一道極不合理的加封聖旨。
沈知姁可以十分確定,父兄之案的主謀,就是尉鳴鶴。
所以面對質疑喊冤的沈知姁,尉鳴鶴有被衝撞、被冒犯帝王之威的惱火,更多的卻是對她的愧意。
不是對沈家,也不是對沈氏父子,而是對沈知姁一個人。
對尉鳴鶴來說,不論是將軍、子女或是妃嬪,都是他的臣屬。
君要臣死,乃臣之榮幸。若不主動就死,那就是該千刀萬剮的大罪人!
從今日絹花掛上後,尉鳴鶴的反應來看,沈知姁便知道自己賭對了:
在尉鳴鶴心中,自己與臣屬性質的妃嬪,是有所不同的。
就是這點不同,就是這隻對她一人的些許愧疚,再加上從前自上書房有的舊情,是她現下要最大化利用的東西。
也是她沈知姁從困境中翻盤的根本。
*
且說福如海走出瑤池殿後。
他想著沈知姁方才種種表現,心中感嘆頗深,走到尉鳴鶴面前都差點沒反應過來。
等冷然又不耐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福如海方才猛一個哆嗦,回過神來,一邊讓大力宦官們重新起駕,一邊將與沈知姁的對話大差不差地同尉鳴鶴複述了一遍。
一開始,尉鳴鶴還輕倚在座椅上,姿態放鬆,等聽到「高熱三四日」、「暫無胃口」等字眼,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眉頭,身子也坐直了,口中斥道:「新去的太醫當真不中用!」
福如海連忙道:「陛下息怒,奴才聽聞李太醫醫術了得,不過年紀尚輕,想來是缺少些經驗。」
「年輕太醫若要進太醫院做事,必定有人舉薦,去查一查。」尉鳴鶴直覺不對,吩咐完後又細細詢問起福如海和沈知姁的對話細節,聽完後頗為鬱悶與不可置信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