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蒼老的聲音驟然扭曲,而漩渦中竟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面孔——歷代獻祭者的亡魂,此刻竟全被某種力量拉扯著,發出無聲的尖叫。
但已經晚了。
海骨刺入漩渦的剎那,整個海底驟然寂靜了一瞬。
隨後,那漆黑的漩渦竟開始劇烈震顫,像是被某種劇毒侵蝕。
銀髮在海流中狂舞,少年厭拂滿的手已浸透鮮血,卻仍死死攥著海骨,把它更深地捅進漩渦核心。
突然,那蒼老聲音發出刺耳的大笑:「愚蠢!你以為這樣就能反抗天道?反抗宿命?不過是徒勞——」
「我當然知道這是徒勞。」
漩渦中的亡魂發出悽厲哀嚎,伸出的無數蒼白手臂試圖抓住少年厭拂滿的手腕。
「但比起被你們愚弄千年——」他卻勾起染血的唇角,將整根海骨旋轉攪動,「我寧可選擇最慘烈的反抗!」
海骨被狠狠往最深處推去。
這一次,那漩渦原本貪婪擴張的竟邊緣開始崩裂、潰散。
「不…不…無暇海骨會污染……」那聲音這次,卻是徹底慌了。
「是啊,會污染。」
少年厭拂滿劇烈咳出一口血,卻笑得愈發肆意,「你們不是喜歡無暇的海骨嗎,那現在它沾了我的血,我的恨,還榮耀嗎?」
「你們不是喜歡吃嗎,吃啊——」他嘶吼道。
海骨的光芒越來越盛,而漩渦中的亡魂卻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崩解,化作灰燼消散。
「少君!停下!海眼若毀,整個十二川海都會——」那聲音簡直要尖叫起來。
「與我何干?」他冷冷打斷,「你們騙我去死,騙整個海族去死的時候,怎麼沒想過『整個十二川海』?」
漩渦終於承受不住,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,隨後——
轟!
整個海底城劇烈震盪。
祭壇崩塌,海水倒灌,而少年厭拂滿站在風暴中心,白衣染血,銀髮翩飛。
他看著那漩渦一點點潰散、收縮,最終……
徹底消失。
海骨從空中墜落,重新落回他的掌心,只是那水碧色的光芒里,如今正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。
他低頭看著它,忽然笑了。
「徒勞的反抗麼?」他輕聲說,「但這徒勞的反抗,不正是你們最害怕的嗎?」
海骨的共鳴中,離清緣能感覺到一種近乎癲狂的暢快。
像被逼至絕境的困獸終於咬斷了獵人的喉嚨。但,那還有更深處的、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
痛。
不是傷口撕裂的痛,而是某種更深的東西——像是親手打碎了自己最後的退路,從此只能永遠活在廢墟里的決
絕。
「宿命麼?」離清緣看見他歪了歪頭,這樣問。
「那我偏不要這宿命。」
水流聲淙淙,厭拂滿倏而收攏五指,海骨的黑氣瞬間隱沒。
場景便突然中斷。
離清緣猛地回到現實,發現自己仍在貝殼內,而厭拂滿抬眼時,又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:「怎麼?看完被嚇到了?」
「沒有。」離清緣搖搖頭,而後喉嚨發緊,「師父,所以...你後來...」
「後來我遇到了千山道人,他帶我去了負雪宗。」厭拂滿聳聳肩,「至於這根海骨,我花了三百年時間才把它重新煉化回體內。」
離清緣突然想起什麼:「那...你給我的那截...」
「一點小小禮物。」厭拂滿勾唇笑了,「一回生,二回熟,不過再取次骨,能討我們小騙子歡心,便值當。」
喂,等等……她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?
他湊近她,呼吸拂過她的耳廓:「況且,你不是最喜歡力量麼?」
「如果我是那個能給你最多力量的人——」厭拂滿捉過離清緣的手腕,在二人的十指交扣間,感受體內海骨的共鳴。
海骨共鳴的碧光映著兩人交握的手。
「能不能讓你......」厭拂滿剩下的話語還未盡數吐出,就見離清緣忽而抬頭。
「厭拂滿。」
她突然叫他的名字。
「我會救你的。」
她的手撫上厭拂滿的後背。
「就算你身上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了。」
她輕聲說。
貝殼內,突然就安靜得,能聽見水流漫過的聲音。
系統的提示音在離清緣腦海里忽而炸開,叮——【檢測到厭拂滿怨氣值清零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