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走!」
魅神境入口閉合的剎那,離清緣發狠推他的瞬間,她看見厭拂滿因力竭而半闔著的雙目衝破枷鎖般盡數睜開,渙散的瞳孔突然凝出最後一點寒星,纖長的雪色長睫劇烈顫動不止。
「離清緣——!」
他本能反手扣住離清緣的手腕,被蠱毒腐蝕的掌心血肉黏連在少女腕間紅繩上,撕扯出淋漓金血。
可定魂線的紅光暴漲著勒進他腕骨,將最後一絲相觸的指尖也強行剝離。
這幾近撕心裂肺的失控一聲後,厭拂滿破碎的劍意試圖凝成水流,徒勞地穿過虛空想要抓住離清緣飄揚的烏髮。
魅神境入口倏然閉合,光門消逝不見,扭曲的妖宮恢復平靜的原狀。
「卿卿,你同這破劍修,真是讓表哥看了一出好感人的師徒情啊。」
離清緣已被那定魂線拽入檀秋祝懷中,他一隻手撫摸著她烏黑的發尾,指尖纏上她的一縷青絲細細把玩,另一隻手掌心躺著已嚴絲合縫成一整塊的碧桃花玉佩。
下一秒,那隻蒼白手卻已儼然撫到離清緣的脖頸處——
冰涼如水的碧桃花玉佩落下,烙在她鎖骨間發出滋滋聲響。
枷鎖。
「卿卿,你真的很不乖。」
檀秋祝的真身出現在離清緣身後,燭龍通體墨黑的巨大長尾自離清緣腳踝盤旋而上。
那每片龍鱗邊緣都生著細密倒
刺,鱗片隨著絞緊的節奏次第翕張,遊走過羅襪時勾出蠶絲般的雪絮,觸及肌膚卻化作冰冷刀鋒。
長尾卷纏住她的腰肢,粗糲的尾鱗順勢摩擦過裸露的腰窩,力道大得幾乎捏碎她的椎骨。
離清緣被迫後仰脖頸,繃出弧度下暴露出的段段青脈狀貌脆弱,那蛟尾主幹便趁機纏上她喉骨。
「咳咳......」那力度並不重,但鋪天蓋地襲來的窒息感卻仍讓她忍不住劇烈乾咳起來。
「妖都三千幻巷,九萬宮闕,」
檀秋祝就以這樣詭異的姿勢擁著她,他忽而便含上她的耳垂,一雙含情桃花眼眯起來笑,昳麗面容上流露出幾近癲狂的神色,尾音卻化作甜膩耳語——
「哪處不比跟著那劍修餐風飲露強?」
第67章
檀秋祝的寢宮坐落在妖都最高處,狀似倒懸的金籠。
十二重玉階蜿蜒而上,階旁青銅燈盞里燃著幽紅的燭火,火舌搖曳間舔舐上離清緣的丹紅裙擺。
她被檀秋祝緊緊牽著往上走,腕間定魂線已化作赤金鎖鏈,隨著步伐在階上拖出細碎金痕。每落一步,那鎖鏈便收緊一分,在踝骨處烙下深紅的碧桃花咒印。
「喜歡麼?」
最後一重台階拾上,廊外忽來狂風一陣,宮殿大門應風而開。
殿門應風而開,離清緣卻並未見著自己想像中的繁華裝潢布置,反倒撞見了一番意想不到的景象——
檀秋祝把他的妖宮寢殿變成了長安舊宅的模樣。
殿內三重青瓦飛檐染著薄金暮色,門前的碧桃花樹仍垂著褪了色的紅布條。
東廂房窗欞糊著泛黃的竹紙,西牆根立著口粗陶水缸,浮萍下游著幾尾紅鯉,水面倒映出長安城澄澈的晴空。
主屋廊下掛著盞搖曳的漿紙燈籠,燈籠中銜著的燈芯里燃的卻是妖火。
妖火灑下的亮光暈出琥珀顏色,院中烏木樑架上攀援的大片明紅薔薇沿白牆而上,正叢叢鋪開,枝葉多葳蕤,色焰如燒春。
那纖薄花瓣打旋而下,落在離清緣發間時,竟還帶著長安春日特有的溫軟氣息,只是...那花瓣上卻凝著妖界特有的夜露。
離清緣的繡鞋碾過院中青磚,目光久久定格在青磚縫隙之間,佇立在原地未動,檀秋祝仍舊緊緊攥著她的手腕,見她良久不答,竟又回頭朝她笑問:「阿緣,喜歡麼?」
「喜歡呀。」離清緣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,勉強擠出個足以以假亂真的甜笑,道,「怎麼會不喜歡呢?」
「真的麼?」主屋的大門被推開,檀秋祝語調輕柔,緊攥她手腕的力道卻不減分毫,依舊連拖帶拽帶她往主屋裡走。
「這間屋子我是按我們一起住過的長安舊宅復原的,如果有什麼和記憶中有偏差的地方——」檀秋祝慢條斯理咬著字句,面上神情溫柔不變,「阿緣,記得告訴表哥。」
長安舊宅?
門前的碧桃花樹垂著褪了色的紅布條,那是她和檀秋祝大婚之前曾系掛在其間的祈福紅綢——
但卻是前世的大婚之前。
青磚之上鋪陳著當歸與忍冬藤,那是她從前夏日最愛在廊下晾曬的草藥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