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褪,熹光蒙蒙亮,海風的氣味仍如離清緣來那日般腥咸中透著冷冽,翻湧的雪白浪花層層迭起。
滄海與陸地交匯之處,那座古老的廟宇仍舊矗立在風浪中。
「我們進去吧。」
離清緣率先一步踏進了海廟之中,她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,最終定格在了長桌案上方的神龕處。
「我找找神龕裡面,你們倆看看其他地方。」她的聲音響起來,是對厭拂滿和檐如歲共同說的。
這樣說完,她便熟練地躍上長桌案,眼看就要掀開水鮫紗織成的帘布時,卻被厭拂滿攔腰一攬,從長桌案上抱了下來。
「不在裡面。」他道,「不用進去了。」
「為什麼?」離清緣被他抱下來,在地面上站穩後,瞳孔骨碌碌一轉,笑眯眯問他,「師兄也得了少君託夢嗎?」
神龕里供奉的是滄海少君的神像,這少君十有八九真是厭拂滿。
所以對方有感應是正常的。
但她這個賤一定得犯。
就憑厭拂滿那張一開口就攪動風雲的嘴,她也要犯這個賤。
但顯然,前世能做師徒,兩個人是有點一脈相承的「不要臉」在的。這種反問根本難不倒厭拂滿,他「嗯」一聲,也笑吟吟回:「是啊。」
「師妹呢?」甚至厭拂滿還會反客為主,「少君有給你托新夢嗎?」
離清緣:「......」
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!
她輕咳一聲,轉移話題:「那我們快些分頭找靡藍花吧。」
隨著離清緣的話音落下,她就看見厭拂滿走到長桌案前,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過那些堆積在骨碟里的貢品。
「海廟的貢品都是海女負責上貢的。」他的手指點到最後一個骨碟處,那上面是一個巨大到能占滿整個骨碟的貝殼。
貝殼潔白瑩潤,光澤鮮亮。
厭拂滿拾起那貝殼,手輕撫過去。他笑了下,說:「上次忘了說,靡藍花其實是在貝殼裡種成的。」
旋即,他揚手,指尖瀉出冷冷海水,那枚貝殼內里就生出一枝水藍色花來。
「就在這裡。」他道。
那是離清緣第一次見那麼搖搖欲墜的花。
一朵只剩一片花瓣的花。
一摧即折的模樣。
厭拂滿抬手,拈下那片花瓣。
*
霽歸語的第三幀記憶,又顯得比第二幀更長。
那一會,檐藍迦帶著霽歸語殺出了海淵村,二人躲進了海廟的神龕之中。在神龕中躲藏了三五天後,檐藍迦便同霽歸語說,海淵村已毀,留在此處也不是長久之計。
他生一副跟檐如歲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、很有欺騙性的精緻少年郎長相。
所以當他亮著一雙眼睛問霽歸語,她願不願意跟他去他的家鄉時,霽歸語怔了一下,同意了。
霽歸語同意對方的這樁請求後,檐藍迦的傷勢竟一天之內就恢復好了。
她覺得不對勁。
但她只是凡人,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,便也沒再多想了。
檐藍迦的家鄉,自然是南疆。從北境到南疆,路途遙遠,縱使檐藍迦御著劍,二人也行了三五天才到。
霽歸語落地南疆到的第一處地方就是萬蝶谷。
萬蝶谷,谷如其名,其間環繞萬蝶,常振翅齊飛。而那會的南疆第一大宗極樂宮,就正坐落在此處。
萬蝶谷聽著瞧著是個極浪漫的地方,但實則地形詭譎如迷宮,易進難出。
而檐藍迦是極樂宮的大祭司。
但他騙了霽歸語,只說自己是宮中的一名普通弟子。
普通弟子不受重視,沒法給她找到新的房間,只能委屈她跟自己睡一處。
於是二人便一個睡床,一個打地鋪,這般過了好一些時日。
直到有一日,霽歸語委婉提出,她覺得她該離開這裡了。
記憶劇情理順到這裡,離清緣忽聞到一陣咸腥至刺骨的海風,幾乎是猝不及防地,地動山又搖。
海廟之外,蔚藍海水洶湧翻騰,翻湧而上的浪花拍打沙灘,掀起漫天白沫,海廟之內,石柱墜地,廟宇的黑瓦白牆震顫出裂痕。
整個海淵村幻境在崩塌。
上次從極樂城的幻境裡被送進這裡,也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崩塌。於是這回離清緣比上次更快,一把拽住了檐如歲的手。
而在離清緣看不見的地方,南疆早荒廢多年的萬蝶谷中,檀秋祝和師靈澈正在一處,目光沉沉盯著前方極樂宮的廢墟。=quothrg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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