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字音落地,慢條斯理的口吻卻給人一種不容抗拒的感覺。
黎念聞言停頓腳步,遲緩的抬頭,怯糯的問:「九叔還、還有什麼事嗎?」
他看著她,淡淡的說,「我送你。」像是察覺這句話不太準確,他又補了一句,「兩分鐘。」
顧清晝的眼瞳深邃,只是看幾眼就很容易讓人吸進去。
猝不及防的對視,黎念腦子像是宕機了一樣,話都沒聽清楚就稀里糊塗的點頭。
等她回神,顧清晝已經走向邁巴赫後面的那輛車。
沒等顧清晝走近,藍色保時捷車裡就下來兩個人。
看起來有些眼熟,好像是上次在白家壽宴門口碰見的那兩個男人。
緊接著她就看到顧清晝走過去和他們說了些什麼,然後那兩個人同時朝她這邊看過來。
觸及到他們的視線,黎念像是被抓包到作弊一樣,表情一僵,慌張又心虛的收回目光。
為了消散尷尬的情緒,她想起剛剛顧清晝口中的兩分鐘,黎念抬高手腕的手錶,盯起錶盤上的秒針。
當秒針開始轉第二圈的時候,頭頂傳來清冽好聽的聲線,「走吧。」
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風太燥熱,嗓音順著熱空氣鑽進耳朵,耳朵尖像被燙到一樣,酥酥麻麻。
黎念甚至想伸手揉揉耳朵。
但她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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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場短暫的暴雨,被水洗過的繁華都市嶄新如初。
黎念坐在副駕駛,車窗輕輕搖下一半,下過雨的街道瀰漫著潮濕的熱氣。
但她身旁的男人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冽松香,像濃霧籠罩的森林,充滿神秘感。
松木香凜冽辛辣,味道一般可以持續很久。黎念坐正身體,跟著細微的呼吸,多吸了幾口。
臨水街家屬院是一棟老舊居民樓,一輛連號豪車緩緩駛進小區,引得周圍居民好奇張望。
陌生男人開豪車送女孩回家。
不用想就知道,過了今晚街坊鄰居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。
顧清晝身份體面尊貴,想到他只是好心送自己回家,就被無端的扯上流言,黎念心裡頓感謙意。
為了不讓他在這停留太久,黎念道完謝就慌裡慌張的下車,結果關門的時候太急,沒發現帆布包被車門夾住。
她第一反應是使出力氣硬拽,結果不僅沒拽出來反而因為強勁的後坐力,連帶著她往後踉蹌了幾步,重心不穩,跌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。
顧清晝下車本想醒她包卡住,不料剛站定,就被已經走出幾步遠的女孩撞進懷裡。
意識到背後的人是誰,黎念慌手慌腳的從他懷裡退出來。
尷尬的她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,黎念抱著已經被解救出來的帆布包,臉頰兩側泛紅,閉著眼睛低頭,根本不敢去看顧清晝的表情。
燥熱安靜的空氣中,忽然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哼笑。
顧清晝低低的笑聲落在她柔軟的發旋。
黎念羞著臉抬頭,因為將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,她最先看到的是突起稜角的喉結。
男人此刻正微垂眼帘,兩人目光恰好相撞。
黎念目光飄忽,沒由來的心虛,然後蹭的一下又把頭低下去,沒有參照物的視線最終停在男人鋥亮的皮鞋,那笑聲像是落在她頭頂久久不散,她嘴唇微抿了抿,囁嚅著開口,「九、九叔取笑我。」
顧清晝嘴角笑意收斂,神色自若,「沒有。」
明明就有。
黎念在心裡默默反駁,腦海瞬間浮現男人嘴角那抹來不及收回的笑。
年久失修的聲控路燈因為路人經過,忽閃忽閃著亮起光,昏黃的燈光下,男人高挑頎長的影子被印在紅磚路上。
空氣陷入靜謐,晚風輕輕撥動黎念耳畔的碎發,髮絲拂過臉頰痒痒的。
黎念拿不準面前的男人是什麼意思,思忖半響,她禮貌的開口,「謝、謝謝九叔送我回家,九、九叔要上去坐、坐坐嗎?」
她聲音很細很輕,顧清晝離的近,聽得一清二楚。
片刻後,回應她的是一聲淡淡的「嗯」。
黎念怔住,她只是客氣客氣。
顧清晝自然能看出她是禮貌一問,他本想說不必了,但話到嘴邊卻不自覺變了意思。
黎念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怎麼委婉拒絕,沒辦法,她主動挖的坑,只能由她自己埋。
老小區樓道的牆皮脫落,上面貼著花花綠綠的小GG,開鎖的、疏通下水道的。
居民樓一般沒有電梯,她住在三樓,樓梯口狹窄,兩個人並肩上去的話會很擁擠。
黎念腳步加快了一點,自覺走到前面領路。
身後的男人踏上台階,皮鞋聲在寂靜的樓道格外響亮,樓道的聲控燈忽閃忽滅。
顧清晝這種身份的人,應該是第一次來這種老舊的居民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