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階別開目光,側首的一瞬間,他擱在書案上的手握成了拳頭。
「你想要什麼?」他緩聲道,「你不惜背負忤逆之名,也要殺害你的生母投靠嚴家,究竟圖什麼?」
「圖一個活路。」陸瓔緩慢地把盒子蓋上,「我知道你從未想過要生下我,但我到底還是出生了。
「你從未接受過母親,自然也不會毫無芥蒂地接受我。
「我不想去深究您到底如何看待我這個女兒,只是,既然跳入那個火坑是我唯一的路,那我只能埋頭往前走。
「我需要在嚴家發揮我的作用,藉以保護自己。」
陸階凝眉:「從小我也教過你許多道理,我想你也聰明,如若行正坐端,將來我若得勢,未必會保你一條活路。」
「可我已經是嚴家婦!」陸瓔咯咯笑起來,「況且,你也曾對母親說過許多誓言,到最後不也親自把她送上了絕路?
「可見,世間許多話都是不能信的。
「父親,我只信自己。」
她把盒子推到他面前:「想必您已明白我的來意。無論如何,請你務必給我公公一個面子,將昨日之事揭過不提。
「嚴家需要您。而我需要嚴家。
「這是女兒的誠意。來日您若想為姐姐的母親報仇,有用到女兒之處,只要不傷及女兒利益,定然在所不辭。」
敞軒里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。
陸階對著這盒子看了良久,隨後將它拿在了手上。盒子裡除了一張發黃的地址,還有幾件零碎的物事。
他看向對面:「這東西,還有誰知道?」
「再沒有人了。」陸瓔定定地回望,「人我已經打發李嬤嬤去見過了,確認無誤。
「並且也已經讓人在那邊看守。不過夜長夢多,父親還當儘快接手才為妥當。」
陸階瞥她一眼,盒子蓋上了。
陸瓔起身,又深深拜了一拜:「有勞父親。」
廡廊那一頭的楊伯農看到她遠去,快速的回到敞軒之中:「大人已經答應她了?」
陸階把手裡看了許久的盒子推給他:「打發陸榮去此處看看。」
……
暮色降臨,廊下四處都已經點上了燈籠。
靳氏見嚴梁在屋裡踱來踱去,不由問道:「朝中之事不是父親已經有主意了嗎?還有什麼事情如此著急?」
嚴梁看了她一眼,還未想好如何回答,長隨已經快步走了進來,附到耳邊說了幾句話:「三少奶奶回來了……」
嚴梁腰身一頓,立刻出門去。
靳氏道:「又上哪兒去?都已經傳飯了!」
「你吃你的,不必管我!」
靳氏看著端到面前來的滿桌子菜,沒好氣的坐下來。
坐了沒一瞬她又起身:「剛剛聽到說誰回來了,到底是誰呀?」
傳飯的丫鬟尋思片刻:「只聽說三少奶奶回來了,不知是也不是。」
「陸氏?!」
靳氏眉頭驟凝,旋即走出門去。
陸瓔剛穿過前院,遠遠就看到贏面走過來的嚴梁。
「三弟妹此去如何?」
陸瓔解下披風交給丫鬟:「大哥催的這般急,我在父親面前尋死覓活地勸了一回,眼見著天黑就回來了,也不知成了沒成,你可讓父親先去試試。」
嚴梁聞言,也只好點點頭:「勞駕你辛苦了一趟。」
陸瓔揚唇:「大哥不是口口聲聲說我是嚴家人嗎?既然如此,為嚴家效點勞也不算什麼。」
靳氏趕到院門口,一抬頭就看到面對面說話的這倆人。停步觀察的當口,陸瓔卻又走了!
她咬著下唇上前:「夫君急匆匆跑來此處作甚?」
嚴梁只當陸瓔辦事不順,沒好氣道:「不關你的事。」
也撇下他走了。
靳氏臉色更寒。
嚴梁到達嚴述房中,把話回過,嚴述沉默了半晌,隨後站起來:「去備轎吧,我去走一趟。」
……
天盡黑後,陸榮回來了。
「已經盤查過了,的確就是齊如蘭!她雖然面容盡毀,但手臂上的胎記驗證無疑,身邊的婆子也都還是當年人!」
陸階背光立在屋中,長久不曾說話。
直到楊伯農再次進來,他才抬起雙眼:「蔣氏生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陸瓔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