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風還是有些寒涼的,溫黎將小臉埋進了毛領里,輕輕地晃著小腳,鞦韆慢慢地盪了起來。
沒多久,晃著快睡著的溫黎發現一旁的灌木叢里有細微的聲響。
起初是有些害怕的,但緊接著從裡頭鑽出來一隻灰白的小狗,養得圓鼓鼓的,跑過來偷摸摸地吃地上的糕點屑。
溫黎的眼睛一亮,悄悄地從鞦韆上滑落了下來,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小狗面前,生怕嚇著他,又掰了一塊桂花糕下來,放到了地上。
小狗許是餓久了,也不怕人,叼起一塊就狼吞虎咽起來。
「小狗狗,乖乖哦。」溫黎壯著膽子伸手去摸小狗。
誰料剛碰到軟乎乎的毛,小狗就如同應激一般地躥了出去,只留下了一個灰白的身影。
「你別跑啊!」溫黎急得跺腳,邁著小短腿就跑了出去,手裡還捏著一塊桂花糕。
溫黎追了好一會兒,毛領都跑掉了,累得臉色通紅,小口小口地喘著氣,等再抬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小狗的蹤跡了。
周圍灌木叢遮掩,石子小路隱蔽其中,樹木高聳入雲,讓人更加看不清前路,溫黎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。
溫黎漫無目的地小路上走著,一個人影都沒有碰到。
這是溫黎長這麼大第一次來皇宮,莊肅威嚴的地方本就讓人有些害怕,路況複雜且在小孩眼中看起來都一樣,心裡越來越害怕了,眼睛紅紅的,嘴巴都抿成了一條線,手裡的桂花糕也被捏碎了,散落了一地。
一陣涼風襲來,吹得溫黎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,在快要哭出來的時候,終於聽到了一樹之隔的後面傳來了說話聲。
「什麼廢物啊,起來接著打!」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拳撂倒了一個身形比他高大不少的少年,
少年躺在地上直叫「哎呦」,五官都疼得扭曲到了一起,這樣的少年足足有三個,無一不是臉上手上都有不同的傷口,青一塊腫一塊的。
而少年卻是毫髮無損,清秀臉上滿是戾氣,招呼他們起來,保持著隨時準備戰鬥的姿態。
溫黎嚇得不小心踩到了樹枝子,聞辭猛地一回頭,兇狠的目光就跟小狼崽子一樣,恨不得一口就咬斷獵物的喉管子,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外來者看。
從小到大都居於歲月靜好、和諧完美世界的溫黎哪裡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,嘴巴一癟,小金豆子就開始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。
聞辭蒙了,從哪兒冒出來一個打扮漂亮的小孩兒,跟畫裡出來一樣的小仙子一樣,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孩,被他嚇著了不是趕緊跑,而是愣在原地掉眼淚珠子,甚至有決堤之勢。
三個少年趁此機會趕緊溜之大吉,經過溫黎身邊不小心碰了他一下,瓷娃娃一樣的溫黎被撞到了,手不小心蹭到了石子上,擦出了傷口,桂花糕全部碎掉,他哭得更難過了。
空氣中彌散著甜甜的桂花味兒,從前聞辭只覺得桂花的味道甜膩又濃郁,很討厭,更不愛吃什麼桂花糕,但今天的味道就很好聞,有股清甜淡雅的感覺,令人心情很好,渾身的戾氣都散下去不少,甚至不知不覺湊到溫黎面前來嗅了嗅。
溫丞相的家教極好,自小就教導他要知禮守節,不可與陌生人有肢體接觸,若是有人觸犯底線要嚴厲地拒絕,再不聽就要狠狠地打回去。
溫黎哭得抽抽噎噎著,粉雕玉琢的臉頰都哭得紅撲撲的,卷翹的睫毛上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,一抬眸,兩隻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,「請……請不要靠近我……」
聞辭從未見過漂亮得跟瓷娃娃一樣的小孩,臉頰由於哭泣而染上紅暈看起來更加可愛,讓人沉浸其中壓根沒有聽清他說的什麼話。
先禮後兵,溫黎也不客氣了,直接用力地推了他一把,可這樣的力氣對聞辭而言簡直跟撓痒痒一樣,更別說還有一股桂花味往鼻子裡鑽,哪裡顧得上疼。
聞辭抓住了他小孩兩隻小爪子,「喂,小哭包,你怎麼還打人啊,你是誰家小孩?」
溫黎雖然既害怕又委屈,但還是有禮貌地自報家門,「我……我是溫書禮家的。」
「哦,是右相的兒子啊。」溫黎左看看右看看,還伸手戳了戳溫黎的臉頰,「他那個老古板還能生出這麼可愛的兒子?」
溫黎一聽就急了,急得都忘了哭泣,「你沒有禮貌,不許這樣說我阿爹。」
雖然能力戰三個少年,但到底是個幾歲的小孩子,為了自證把手心都翻了出來,「你看,這就是你爹打的,還從來沒有人敢打我呢。」
溫黎看著上面被板子打出來的幾條紅痕,還是不相信,「你胡說,我阿爹最溫柔了,才不會打人,肯定是你不聽話,你是壞人。」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聞辭一著急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,滿臉漲紅地嘟囔了一聲,「反正我不是壞人。」
溫黎吸了吸鼻子,抽出小帕子把眼淚擦乾淨了,奶聲奶氣又一本正經的樣子,「你要聽話些,做個乖寶寶,阿爹會很喜歡你的。」
聞辭向來不喜歡溫書禮,總是管教他約束他,可看著和溫書禮眉眼相像的瓷娃娃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煩人,也沒了剛剛那般盛氣凌人,恨不得要把人吃了的模樣,反而像犯錯了的小孩子一樣點了點頭,「哦。」
小孩子就是小孩子,害怕來得快去得也快,溫黎又是一個堅強的小溫黎了,拍了拍衣角想要站起來,腳上傳來一陣痛感,眼圈一紅嘴巴一癟又想哭了。
聞辭如臨大敵,「怎麼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