鏡流更委屈了,這條柔弱的小蛇發出了低低的泣音,這聲音能讓他的伴侶為此心碎,但在別的動物聽來,這摻雜著風鳴的嘶鳴聲,是那樣的陰冷可怖。
與兩條眼王同居榕樹的松鼠就因這風鳴聲渾身顫抖了起來,但警惕了半天也沒找到天敵蹤跡的它,對於這連續不斷從下方傳來的蛇鳴,滿是怨憤。
它煩躁地用兩隻前爪堵住了耳朵,可那韻律奇特的風嘯聲並不打算放棄騷擾這只可愛的小動物
片刻後,敢怒不敢言的松鼠憤怒地跺了跺腳,帶著自己儲藏的部分松果,從樹洞裡竄了出去——它打算搬家了,沒有小動物能受得了兩條強大天敵的騷擾,儘管他們並沒有惡意。
壓根不知道自己憑聲音就嚇跑了一隻動物,如今稱得上半身不遂的鏡流依舊在地面上艱難地掙扎著,好不容易爬到獸骨邊,暢飲了一番颸風早上新換的清水。
覺得自己好一些的小蛇蠕動著身體,把自己掛在了巢穴的大門處,隱秘了心中對於伴侶未歸巢的恐慌,鏡流期盼地留意著每一聲碎葉響起的聲音。
等了一會兒,依舊沒等到颸風的鏡流,焦急地挪動著尾巴,讓自己盤在了竹台上,他眼巴巴地看著遠方,等待伴侶為自己帶來戰鬥的喜報。
颸風一定會贏!這條盲目的小蛇是如此相信自己的伴侶。
而此刻,領地之外,颸風的確已經獲得了勝利。
很是費了一番精力的他氣喘吁吁地趴在了泥濘的地面上,玄鐵一般的鱗甲上沾滿了碎葉與泥漬。
這樣的狼狽姿態對這條極其注重形象的眼王來說,非常不可思議——自從愛上鏡流後,保持鱗片的整潔光滑就成了他的必修課,如果不是真的經歷苦戰,他不會如此。
他們從領地的中央一直纏鬥到了領地之外,耐力比不上蟒蛇的颸風很是耗費了一番精力,才把這條擁有堅厚鎧甲的巨蛇生生拖死在了他的毒液之下。
來不及再做停歇,有些力竭的颸風只是隨口吞食了一窩沒了親鳥照拂的鳥蛋,就叼起了眼前盤成一團的戰利品,他的動作很是粗魯,對於非鏡流的動物,這條殘暴的眼王壓根不懂什麼叫溫柔和耐心。
在那半拉半拽的蠻力之下,緬甸蟒的皮甲都被那尖銳的獠牙劃開了幾道深深的口子,凝固的血液在那幾道傷口處晃了晃,颸風的毒液死死遏制了血液想要奔涌而出的欲望,將它們牢牢封鎖在了蟒蛇體內。
他要把這條蛇新鮮完整地帶回家,然後與鏡流分食,它所提供的能量能讓他們在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不再需要捕獵。
想到可愛的伴侶,颸風興奮地叼緊了嘴裡的蟒蛇,這條曾經也算雄踞一方的巨蟒在看起來是如此的憋屈。
但死去的獵物沒有抗議的權力,颸風輕甩尾巴,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往領地中央的巢穴奔去。他歸心似箭……
然而,就在在兩條蛇彼此等待之時,真正的不速之客卻朝著巢穴的方向落下了一串罪惡的足跡。
那滲血的編織袋裡,半死不活的動物們還在哀嚎。
*
「碰——碰——碰——」
火藥出膛的聲音打破了雨林的靜謐。
習慣了蛇的生活,早就將這屬於人類的武器記憶封存在芷河邊的鏡流,好奇地爬到了竹台上。
耳畔響起了一陣落葉碎裂的聲音,在雨林里幾乎不存在天敵的小蛇喪失了初來時的警戒,滿心以為是颸風歸來的鏡流不顧酸痛的身體,動作迅捷地衝下了樹。
樹下的偷獵者們看到了他,以為鏡流要攻擊自己的趙毛髮出了一聲驚呼,手舞足蹈地抬起手裡的獵槍,對著鏡流扣動了扳機。
「碰——」警示危機的雷達在鏡流腦子裡瘋狂跳動著,小蛇下意識地聽從本能號召,竄到了左邊的樹枝上。
「老三!你作死啊你!開什麼槍!那隻穿山甲被你嚇跑了!」在被迫放跑獵物的劉華實,將那陰森森的目光掃過來之前,王強的訓斥先落在了趙毛身上。
四個人的目光一同聚在了趙毛身上,這個年輕的偷獵者在同伴們的瞪視下,喉結動了動,咽下了意圖狡辯的話。
他伸出手,指向了樹枝上警惕的鏡流,諂笑著對著自己的老大道「劉哥,強哥,老四老五你們看樹上那條蛇,那身皮子漂亮不漂亮?」
聞言,四個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了鏡流,這條漂亮的眼王讓他們眼前一亮,劉華實那估量商品的眼神,讓這條小蛇頭皮發麻,他下意識就要逃跑。
可上是他與颸風的愛巢,下是虎視眈眈的偷獵者,進退兩難的鏡流一時沒了主意,為了保持體力,不敢擅動的他停在了原地。
「是不錯,要是真捉到了,你劉哥我記你一功!」這個小隊的頭領心情轉怒為喜,他興奮地拍了拍趙毛的肩膀,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識出了鏡流的品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