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視著憨傻的笛悅,本能里的預警,讓他不得不去防備這條廢物一樣的蛇。
即使這條蛇看起來連沒成年的鏡流都打不過,並且,他甚至只吃老鼠!
直到被兩條蛇忽視了個徹底的笛悅發出了不滿的嘶鳴,這時的颸風才反應過來這條蛇剛才到底說了什麼。
主食一直都是蛇類的他感覺到了不可思議——怎麼可能有成年的同族一直吃老鼠?甚至於是死去多時的老鼠!
「我可能是年紀大了……」三歲的颸風,已經看不懂如今的年輕蛇都在想些什麼了。
吐了吐信子,颸風收回了目光,將心神都放在了小蛇身上。
*
但對面的笛悅已經在等待回應的過程中失去了耐心,不甘寂寞的他提聲振氣,發出了響亮抱怨:「喂,你們兩!不是問我有沒有主人嗎?」
笛悅根本不懂如何去看旁蛇的眼色,他曾被人類寵溺著長大,在沒有天敵、毫無生存壓力的環境裡,不需要思考的他連與生俱來的戰鬥力都退化成了取悅他人的巧技。
因而,在兩條蛇尚在處理彼此間細小的爭執時,不知道需要避嫌的他,用不合時宜的話語強行擠入了蛇類間的會談。
他吐出了信子,對著天高高昂起了頭,腹鱗摩擦著混滿落葉的泥土。
「我當然,有主人!」這條蛇生硬地回答著方才鏡流的問句。
一心逗弄小蛇的颸風別過了頭,將忽視貫徹到了極致,而本該做出回應的鏡流,在此刻也對他十分好奇的問題若罔聞——颸風壓得太緊了,想要恢復自由的他在不斷掙扎。
沒有得到任何回音的笛悅,向兩條蛇探去了疑惑的目光,下一秒,他長大了嘴,木頭木腦地看著眼前的一幕:
只見淺灰色的小蛇努力在剛才那條兇狠的蛇的尾部下遊動著,他連連擺動著軀幹,試圖用將身上粗壯的尾巴挪開,重獲自由。
但在面對不放水的颸風時,鏡流的力量羸弱得如同為野象搔癢的螞蟻。
掙動了片刻,氣喘吁吁的鏡流瞥了颸風一眼,鼻間氣息涌動,噴出了豬崽的哼唧聲,這聲音怪異極了,但讓一直關注著鏡流的颸風發出了壓抑的悶笑聲。
這笑聲讓鏡流羞恥至極,他張大嘴收著牙,報復似地狠狠咬向颸風脖頸處的鱗甲,這毫無威懾力的撲咬只像是玩鬧。
對颸風而言,鏡流的攻擊沒有絲毫威脅,但剛剛已經招過小蛇,今天他不願再惹小蛇生氣。
於是,自學成才的他想出了一個天才的主意——隨著一聲巨響,颸風瞬間拉直了身體,直直倒在地上。
「鏡流,我被你咬傷了。」他語氣劇烈地波動著,從未說過謊言的他以平靜摻雜著驚奇的語氣,陳述著虛假的事實。
「颸風!」鏡流的心臟驟然一縮,他嚇了一跳,迷糊的小蛇甚至想不清自己剛剛到底有沒有伸出毒牙,鏡流慌了神,全然忘記颸風的戰力勝他九分的小蛇在擔心,自己是不是真的傷到了颸風。
「我,我不是故意的,颸風,」小蛇的眶鱗邊滲出了淚水,他壓抑著哭泣,抽噎兩聲,關切地詢問「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?」
只是想讓鏡流感受一下勝利的滋味,卻弄巧成拙,差點得了個明珠彈雀下場的颸風后悔極了,他幾乎是從地面上彈起,挪開尾部,收縮著軀幹,環住了在他尾下掙扎的小蛇。
「我沒事,鏡流,我只是,我只是」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颸風吞吞吐吐,「我只是,以為你會因打敗我而高興,我,」小蛇倏地噴出了一聲響亮的抽泣,颸風已經稱得上手足無措了。
「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……」聽清楚理由的鏡流,瞪大雙眼,打斷了颸風「誰會因為傷害到朋友而高興!」憤怒的他抽了颸風一尾巴。
「嘶!嗚——」
但颸風的鱗甲實在太厚了,沒有出氣反而傷到自己的鏡流委屈地哭了出來,素來冷靜得像個殺戮機器的颸風驚慌失措地圈著小蛇,絞盡腦汁想要逗他開心。
兩條蛇是如此的親密,以至於他們全然忘卻了在場的另一條蛇——畢竟笛悅是如此弱小,別說颸風,就連鏡流都能一尾巴把他制服,他們實在犯不上為這樣的生物大動肝火。
*
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比之狗血三流劇也差不了太多的情景,已經忘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的笛悅呆呆地愣在原地。
那直立的脖頸不知不覺間回到了正常的位置,不知道如何應對面前事故的他,只是愣愣地重複了那句始終盤旋在腦海的話:
「我當然——有主人——」
只是此時,包括他自己在內,已經無蛇在意了……
雞飛狗跳後,終於把鏡流哄好的颸風舒了口氣,他總是不長記性,每次都要把小蛇弄哭才知道後悔。
可三歲的小蛇知道什麼?颸風只是依從本心,用自己的方式跟愛慕的心上蛇表達親近罷了,即使希冀的結果不同,但兩條蛇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