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比起颸風他仍舊很弱小,但如果現在把鏡流隨意丟進雨林哪個角落,他可以憑藉自己活得很好,甚至他能為自己打下一塊小小的領地。
看著執拗的小蛇,颸風探出身體,變換著角度,迎上了鏡流的目光「不要任性,鏡流,你的尾巴還需要修養。」
「你之前背部的傷口那麼深,也沒見你為此耽誤行程。」鏡流奪過了話頭,目光掃向了颸風一月前受傷的地方,試圖用現實的例子讓颸風明白,自己真的沒有那麼弱小。
但已經把鏡流的柔弱當成印記一樣刻在心裡的颸風很不贊同,他挺起身體,居高臨下注視著鏡流「我是我,你是你,鏡流,我們不一樣。」
鏡流難以置信地抬起頭,他渾身顫抖,圓瞳滲出了水霧,結結巴巴道「所,所以,你是說我太弱小,根本,根本比不上你?」
雖然事實的確如此,但颸風的話引出了鏡流一直所擔心的事,他別過頭,開始抽泣。
「你不同意我現在跟你一起出發去南部,是不是,是不是因為你覺得我拖累了你?」
「我,我早該知道的,你本來就是為了養傷,才不得不跟我一起同居。」
「現在你傷好了,我,我不能一直纏著你,反正我整天惹事,或許你早就對我感到厭煩了。」
即便是在面對生死危機時,鏡流都未曾哭得那麼撕心裂肺,他茫然無措地到處亂爬。
半晌,像是想到了什麼,他停在巢穴邊「眼鏡王蛇本來就是獨居的生物,我不該拖累你,颸風,祝你一切順利,我,我該走了。」
話音沒落下,鏡流就竄了出去,不知道自己該去哪的他無頭蒼蠅一樣在沼澤領地遊蕩。
「鏡流,我,我不是,你停下!」
本意是自己粗糙慣了,嬌弱美麗的小蛇需要另一個養法的颸風,因為自己未完的話語,第一次品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。
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溜走的小蛇,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他著急地追尋著小蛇的氣息而去,飛速遊走間,他很快追上了鏡流。
*
撥開林葉,颸風只見鏡流蜷縮在灌木叢的一角,把自己團成了一團,他壓抑著聲音,低低地抽泣著。
鏡流太害怕颸風把自己一條蛇丟下了,在他眼裡,他們兩條蛇中,一直處於絕對弱勢地位的他對颸風而言,只是能治傷的累贅。
颸風的傷已經好了,不再覺得被需要的他,認為颸風這段時間的呵護,只是在離別前的最後一段美好時光,不然他為什麼一直不答應自己的請求?
迷茫的小蛇心中滿是被拋棄的絕望與恐慌——現在他並不害怕在雨林生活了,但他依舊恐懼孤獨的滋味。
「鏡流,」颸風的呼喚在耳畔響起,鏡流下意識又想逃離,他不想聽見颸風的聲音,他害怕颸風真的會說出那句告別,但早有準備的颸風攔住了他。
「鏡流,聽我說,你不比我,」這句話一出,鏡流又開始了嗚咽,颸風一時有些手足無措。無可奈何的他只能把自己的頭纏在小蛇身上,頭部不斷摩挲著鏡流的背鱗,安撫著他。
颸風斷斷續續補完了方才未盡的話「我是在廝殺中過來的,我的身上註定遍布傷痕,但你不同,你是生活在星河裡的蛇,那裡還該有永不凋謝花葉,你是如此美麗,白骨與疤痕跟你並不相稱。」
「我希望,你不會再經歷那樣的痛苦。」鏡流止住了哭聲,他的眼眸撞上了颸風關切的目光。
「請你不要再哭泣了,你的哭聲會讓我暴虐的靈魂不受控制,現在的我只想把那些讓你傷心的事物屠戮殆盡。」
颸風吐出信子,他靠近了鏡流,兩條蛇離得很近,他們幾乎是糾纏在一起。
片刻後,平復了一些心情的鏡流帶著哭腔對颸風詢問道「颸風,我,我可以向你要一個承諾嗎?」
「當然,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。」看到小蛇願意搭理自己的颸風激動地搖起了尾巴,但他面上仍是沉穩得近乎死板的冷靜。
「你可以不要拋下我嗎?我會乖,會盡力給你幫忙,求你,颸風,不要拋下我……」
颸風怔住了,不知道鏡流為什麼如此執著這件事的他只是習慣性順著小蛇的意思「向你發誓,我永遠不會拋下你,任何時候都不會。」「
謝謝你,颸風」鏡流虛弱地道了一句謝,隨後,兩條蛇都不再說話。
鏡流把頭搭在颸風身上,不時抽泣兩聲,為人時的回憶不斷湧現,小學,初中,高中,他永遠都是被剩下的那個,即使有朋友……
但在那些霸凌者不斷的騷擾下,他們很快就離他而去,而他只能沉默地接受一切,那種壓抑的獨處時光,讓他幾近發瘋。
在他受不了準備跳樓的時候,大學的通知書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