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這段扭曲的君臣關係真的不能再繼續了,既然見面了,就把話說開,當機立斷!
「啪咔!」
什麼東西碎掉了,北彌順著聲音看過去,是劉淵心捏碎了手中的檀木珠串。
「你有資格說這話嗎?」劉淵心輕笑著,手指緩緩展開,抖落碎木渣。他留著尖銳的長指甲,使手看起來更加修長消瘦。
北彌緊張的收回視線,他的身體還記得,那指甲掐入皮肉時有多疼。
「你發過誓,活著是吾的臣,死了是吾的鬼,這都是謊話嗎?」劉淵心往前邁出一步,手再次落在了北彌的肩膀上,這次他收緊了手指,扣住了肩頭,立刻北彌感到了疼痛,臉煞白。
「鬧脾氣到此為止,走吧。」劉淵心拽著北彌往前走。
「嘭!」
大殿的門開了,劉赤表情陰沉的走了出來,和父皇見面純粹就是折磨,說不過三句話就開吵。抬頭看見劉淵心正抓著北彌,劉赤的表情更陰沉了,闊步走來,猛拍掉劉淵心的手,把北彌拉到自己身後。
劉淵心冷冷道:「三皇兄,自古以來,偷了人的東西要物歸原主。」
劉赤:「他是人,他選了孤。」
劉淵心嘲弄道:「代國位處北方,荒涼窮苦,三皇兄你暴勇多疑,又常誅殺大臣,寒了不少貴族士子心,北卿怎麼可能會選你?」
劉赤戲謔的笑了笑:「可能因為他先遇到了你吧,孤的優點,對比一下才能感受到。先生,你覺得的呢?」
突然被點名,北彌懵懵的,可看著劉赤的笑臉,原本冰冷的身子湧上熱氣。原來身邊多一個人,就會有這麼強烈的安心感啊。
北彌點了點頭。
劉淵心抿緊的唇,嘴角拉了下來,盯著北彌的眼神恐怖。
劉赤一個側身,衣擺甩開,完美的擋在了劉淵心和北彌中間,高大的身子阻斷了視線。手臂環繞在北彌的肩頭,劉赤故意靠的很近,熱乎乎的氣息噴在了北彌脖頸。
手攆起北彌的一縷髮絲,纏在指尖轉轉圈圈,動作慵懶又輕佻,劉赤壓低聲音說:「先生,父皇想和你見面,進去吧,孤在外面等你。」
「是。」北彌耳朵根子都紅了。
平時劉赤是會注意一下形象的,做君主的,在外人面前行為不能太放蕩了,最多和北彌兩人單獨相處時會過分靠近,展示一下身材,釋放一下魅力,拉拉小手,扯扯腰帶。
現在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做,明顯就是在氣劉淵心。
從劉赤彎臂下鑽出來,北彌朝大殿門走去。要進去時,微微回頭,看見劉赤和劉淵心面對面的站立著,他們個頭差不多高,正殺氣騰騰的盯著彼此。
一山不容二虎,一國不容二君。
誰是坐擁天下的真龍天子還說不定。
雙手推開沉重的大門,北彌走了進去。
老皇帝單獨召見他一個大臣,這事挺奇怪的,不過能離太子他們遠點就行。
大殿很空曠,九層銅燭台一個接一個,向裡面延伸,大量的火光照亮了周圍,宛如白晝。一直往前走,沒有侍從,空蕩蕩的,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。
到了一面帘子前,有人影,大夏的老皇帝劉冽應該就在裡面。
掀開帘子,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。
紅木臥榻上,劉冽抬起了雙眼,他已經很老了,眸子混濁,像蒙了一層白霧。常年病痛的折磨,頭髮鬍鬚稀疏,骨瘦如柴,顯得關節很大,手臂上薄薄的皮膚緊貼著筋肉,一條一條的,如乾屍。
但他的眼神凌冽,像利刃,只是瞟了一眼,北彌就有種被看透的感覺。
這就是隻身一人靠三尺長劍征服整個大夏的男人……
北彌拱手行禮:「參見陛下。」
「免禮!免禮!」劉冽高興的擺擺手,「他們都說你奸滑狡詐,是個壞慫,今日一見,你小子身上竟然還挺有正氣哩!哈哈哈!」
笑著笑著,劉冽倒吸一口冷氣,表情痛苦。
「陛下,您沒事吧!」一旁,大臣周仁上前,翻開劉冽的衣角,在側腰有一道三寸長的傷口,冒著膿血。
周仁拿起藥碗,正要塗抹時,劉冽一把推開了他。
「行了,別管了。」劉冽厭煩的說,「舊傷復發是沒法治的,朕氣數已盡,上了藥更疼,讓朕舒舒服服的死,行不行?」
「陛下……」周仁哽咽著放下藥碗。
劉冽的視線轉向北彌:「朕一直想找人問問,朕這一生,到底是對是錯,既然你來了,就評評吧。朕不喜歡彎彎繞繞的人,你說話直接一點,朕恕你無罪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