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如其來的稱呼,讓謝明夷的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他趕緊輕咳兩聲,道:「洗漱,我要洗漱。」
一炷香後。
由於趕路十幾天太過勞累,謝明夷幾乎是一沾枕頭便睡著了。
夜裡風大,身體緊緊裹在柔軟的毛毯中,他睡得很舒服。
陸微雪睡在外側,手輕輕環著他的腰。
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令他安心。
白日裡的焦頭爛額似乎慢慢消失了,他的心裡是出奇的平靜。
帳外狂風大作,黃沙漫天。
帳內卻溫暖舒適,還點著一盞燈,散發出暖融融的光。
陸微雪慢慢闔上了眼。
他的摯愛,就睡在他身側,呼吸聲清淺綿長。
原來不知不覺間,他也成為令謝明夷安心的存在了。
兩人相擁而眠,歲月靜好。
就在陸微雪即將陷入沉睡之時,一道噼里啪啦的閃電在腦海中划過,電光火石之間,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響。
他猛地睜開眼,昏暗的光線中,頭痛欲裂的感覺慢慢傳來。
謝明夷剛才說的話,又在耳邊響起。
「……像是靈魂出竅一樣。」
苗疆能使人忘卻記憶的毒,怎麼可能會在若干年後突然解開。
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,想要再捕捉時,卻怎麼都找尋不到了。
陸微雪將身體往裡挪了一點。
他貼近了謝明夷,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,頭痛的感覺才緩解了一些。
無論如何,只要謝明夷在他身邊,這便足夠了。
—
翌日。
一大清早,穆釺珩便開始操練兵馬。
他站在高台上,銳利的目光掃過底下的方陣。
這支軍隊在王柱國的統率下懶散慣了,驟然如此緊鑼密鼓地訓練,大部分人都有些吃不消。
他們忌憚新來的主帥,更畏懼此刻就在營中的陛下。
王柱國的下場仿佛還在眼前,想到這裡,眾人紛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在穆釺珩的訓斥聲中,度過了極其難熬的一天。
其中也包括謝明夷。
他特意站在穆釺珩看不見的角落,跟著扎馬步、耍刀弄棒了一整天。
僅僅一天時間,他便與周圍的士卒打成了一片。
這個來自西北的寨子、那個來自嶺南的山村,還有北境當地的……這些年輕質樸的臉蛋都紅撲撲的,個個熱情洋溢,對這次戰爭充滿了信心。
他們都是一個月內招收的新兵,和那些慣會偷奸耍滑的老兵不同,對上級的命令絕對聽從,也都還保存著一顆單純樸素的心。
因此結束訓練後,看著謝明夷汗濕的臉,他們便主動關切地說:「小兄弟,還能受得了嗎?你這麼瘦弱,身子骨肯定吃不消的,不如咱去幫你跟穆將軍說說,明日你便在帳子裡歇息一天,不要再強撐了。」
謝明夷揉著酸痛的胳膊,他誠然是快要累哭了,但既下了決心要來這裡,就沒有天天躺屍的道理。
於是,他笑著拒絕了,只是笑得很難看。
一連幾天都是這樣,無論這群心思熱絡的新兵怎麼勸,謝明夷都堅持來參加訓練。
而且好幾次都是第一個到,漸漸地,他們對謝明夷自愧不如,也不再勸了,而是統一認為,一定要向謝明夷看齊。
謝明夷暗中叫苦不迭,哪是他勤勉?!
分明是陸微雪!
陸微雪每日最多只睡兩個時辰,他起床的動靜再小,謝明夷也能感受得到,而自己睜眼又不能再睡,否則必然要睡過頭,耽誤了訓練。
這麼一來,他便成了全駐地起床最早的一批人之一。
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已經有很多士兵暗暗將他看作一個榜樣,發誓要超越他了。
就這樣,在謝明夷的「帶領」下,一傳十、十傳百,士兵們起得越來越早,收拾得越來越迅速,睡得越來越快,紀律也越來越嚴明了——
不過這一切,謝明夷都渾然不覺。
晚上各自回到營帳,幾個與謝明夷接觸得最早的人,難得聊起了八卦。
聊誰好呢?
兜兜轉轉,還是聊謝明夷吧。
他們幾個人一合計,謝明夷的確有個奇怪的地方。
按理來說,新兵們的營帳都扎堆在一起。
可他們這些天來,不說把這些營帳摸了個十成十吧,差不多也算轉了一遍了——
可為什麼既沒有看到過謝明夷住在哪裡,也從來沒聽說過有關的消息呢?
謝明夷到底在哪裡歇息?是不是離校場最近,所以才每天都到那麼早?
他們明天可得好好打聽打聽,與謝明夷同住的是誰。
畢竟謝明夷那麼積極,你跟人家住在一塊,卻不見你早早來到校場,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