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,賀維安在出城前,幫他與父親取得了聯絡,謝丞相只說自己絕不會有事,讓謝明夷趕緊走。還帶來了穆釺珩的下落,即被穆將軍接回府中了——如此,便讓謝明夷心中的石頭落了地。
第二,賀維安按照賀若昭的指示,每晚都一定要守著他睡覺,謝明夷在床上翻來覆去,賀維安便在一旁看書,等謝明夷迷迷糊糊醒來了,賀維安還是在一旁看書,並且立馬關切問他:「可是要喝水?」
第三,謝明夷的每一副藥,都是賀維安親自煎的,謝明夷有時候會不好意思,要求自己煎藥,賀維安則會婉拒。而每每謝明夷被藥苦得呲牙咧嘴時,賀維安便笑眯眯地往他嘴裡塞一顆蜜餞,甜蜜的滋味就伴隨著一碗又一碗的藥消逝。
第四,十五皇子那么小的孩童是離不開人的,謝明夷理應是照顧他最多的,可只要是一停止行路,賀維安必然將孩子接過來,謝明夷頗有些臉紅,自己這個「舅舅」都沒有他盡心盡力。而賀維安信心地察覺出他的想法,還會安慰他「你的身體還沒好全,行路已經是不易」。
久而久之,謝明夷竟真的對賀維安生出了些許依賴之感,仿佛只要有賀維安在,他就什麼事都不用考慮,所有的憂愁都消失了。
故而雖然經歷了接連十幾天的奔波,謝明夷的精神氣卻越來越好,身上的傷痛因賀若昭的妙手回春漸漸消退了,心靈的傷痕也慢慢在癒合。
從前父親總說他沒心沒肺,只要是有好吃的好玩的,他便什麼都不管,為此十四歲的謝明夷還振振有詞反駁道:「可好吃的好玩的並不容易得到,孩兒搜尋這些來,也是很費功夫的呀!」
那時他的心裡還有一句話:
他身邊有那麼多人保護,一輩子都不用考慮那些有的沒的。
如今時過境遷,謝明夷慶幸自己沒把這句話說出來,否則父親現在回想起來,一定會狠狠嘲笑他的無知吧。
還有一點遺憾,便是未能與京中好友道別……
胡思亂想著,馬車停了。
寧州,到了。
——
「澄兒,你過來。」
孟家主母曹氏坐於主位,年過半百,慈眉善目的,一伸手,便引出一個身著靛藍衣裳的青年。
孟懷澄眼下有淡淡的烏青,有些不耐煩地看向曹氏手邊的女人。
是楊桐意,年關將至,身為孟懷澄的未婚妻,她沒等孟懷澄去楊府拜訪,卻先一步主動來了孟府。
這讓曹氏面子上有些過不去,便生了向楊桐意賠罪的念頭。
「澄兒,為娘不是五日前便跟你說了嗎?讓你去楊府向楊小姐問安,你怎的拖到了現在?虧得楊小姐心胸開闊,不與你計較!」
曹氏出口便是訓斥,孟懷澄忍著心中的煩躁,敷衍道:「楊小姐,我跟您賠罪。」
楊桐意將他幼稚的模樣盡收眼底,只是笑了笑,道:「無妨,我來孟家也是一樣的,更何況我本來就有東西要送給夫人。」
她抬起手,身邊的丫鬟便將一個盒子拿給她,楊桐意遞給曹氏,道:
「曹夫人打開看看?」
曹氏有些訝異,揭開蓋子一看,裡面赫然躺著一串深紫色的佛珠,珠子個個圓潤飽滿,還以較小的金珠隔開,乍一看,交相輝映,又不失華貴端莊。
「這是闡淨大師開過光的,晚輩受不起這般寶貝,又想著夫人最喜禮佛,便想到了夫人您,不知夫人願不願意笑納?」
話說到了這份上,又確實是難得的至寶,曹夫人自是歡喜難抑,連忙道謝:
「闡淨大師自十五年前起便不見外客,能讓他開光,必然費了不少功夫吧?桐意,難為你這份心……」
楊桐意只是笑道:「沒有什麼費功夫的,能常伴夫人左右,便是這串佛珠最好的歸宿了。」
看著曹氏喜不自勝的樣子,楊桐意提議:「不如夫人現在便去試一試,也好看看這珠子合適不合適?」
「合適,怎麼會不合適?」曹氏話是這麼說著,還是很快動身準備走了。
臨走前,她對孟懷澄吩咐道:「招待好楊小姐,聽見了嗎?」
孟懷澄將頭轉向一邊,眼神遊離,「嗯」了一聲,權當答應了。
曹氏留下一句「逆子」,便揚長而去。
楊桐意一個眼神,丫鬟也走了出去,並為他們關好了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