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摯瑜笑著搖搖頭,聲音放得很輕:「進去吧,小舅舅。」
謝明夷也不好再多說什麼,跟著太監進了金龍殿。
等金龍殿的門重新關上時,陸摯瑜原本溫良的眼神立刻變得冰冷憎惡。
她轉頭對貼身宮女冷聲道:「誰准許你多嘴的?那太監沒說,必然是父皇不願召見,你我心知肚明就是了,非要上趕著丟臉,我有那麼下賤嗎?!」
宮女被她的模樣嚇得瑟瑟發抖,哆嗦著說:「奴婢……奴婢再也不敢了……」
陸摯瑜發抖的身軀漸漸平復下來,她看著緊閉的金龍殿,下唇快被咬得沁出血來。
「回去掌嘴一千,再去浣衣局改改性子,什麼時候把這賤骨給治好了,本公主便什麼時候放你出來。」
一句話,斷定了宮女的命運。
宮女被嚇哭了,想要跪下磕頭求饒,卻被陸摯瑜掐住胳膊上的軟肉提了起來。
陸摯瑜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迴蕩:「你若敢在這般大庭廣眾之下壞了本公主的名聲,本公主不介意讓你的家人也陪你受受罪。」
宮女臉色煞白,徹底閉上了嘴。
——
金龍殿內。
謝明夷跟著太監走進去,本來臉上是洋溢著輕鬆的微笑的,卻在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時,燦爛的笑容頃刻間垮了下去。
陸微雪也在,且離陛下的床榻很近。
謝明夷照著規矩行了禮。
陸微雪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。
皇帝斜倚在榻上,面色蒼白,眼窩深陷,烏青累累,看起來比之前更糟。
仿佛那時的談笑風生只不過是迴光返照。
「夷兒啊,過來。」皇帝咳嗽了兩聲,朝謝明夷招手。
有太監搬了圓凳,放在皇帝身前。
謝明夷鼻子一酸,皇帝在他心裡,一直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長輩,眼下拖著病體,卻還對他這般照顧,想到他隨時會駕鶴西去,心中難免隱隱作痛。
帝王無情這一點,謝明夷從未體會過。
他乖巧地坐在板凳上,開始和皇帝說閒話。
而陸微雪從始至終都站在一旁,不言也不語。
謝明夷一開始還拘謹,對皇帝說了幾件趣事後,便開懷不少,皇帝也被他逗得直笑,面色都好了些,就好像沒病時那樣。
若是一切都能如從前,那該多好。
「陛下,您看他。」謝明夷指了指陸微雪,挑眉道:「您還沒駕崩呢,他便天天穿一身白衣,是不是提前給您戴孝?還是說——」
他站起來,踱步湊近陸微雪,上下打量著他,嘖嘖稱奇:「九皇子殿下特別清楚,要想俏,一身孝這個道理呢?把自己打扮這麼好看,到底是想給誰看的?」
皇帝一愣,隨即哈哈大笑,手指著謝明夷,笑得直哆嗦:「頑劣!此子頑劣吶!旁人都拿朕的病當個忌諱,一提到便諱莫如深,夷兒倒好,朕的病竟成了你揶揄雪兒的把柄!哈哈哈……」
一旁的太監總管張德福本來被謝明夷的話嚇得大氣不敢出,卻見威嚴的皇帝是這般反應,立馬道:「國舅爺性子向來如此,慣會討人笑的,不光陛下喜歡,奴才也喜歡,想必就連九殿下都喜歡吧?」
張德福的無心之舉,卻讓謝明夷尷尬得頭皮發麻。
陸微雪喜歡他?那簡直是日出西方、河水倒流,妖魔鬼怪看到小孩被嚇得哇哇大哭——
「我也喜歡舅舅。」
謝明夷愣住了。
陸微雪卻一點也不像假裝的,神情各位認真,又添了一句:「很喜歡。」
空氣沉默了一下。
謝明夷後退了幾步,迅速坐回自己的小圓凳。
太可怕了、陸微雪當真太可怕了!
恨他至此,忍著不殺他就算了,竟然還當眾承認喜歡他。
恐怖如斯,恐怖如斯!
「看看,看看,雪兒這樣的性子,都能喜歡你,你這孩子,嘴這麼毒,又這麼頑皮,可也最招人疼啊。」
皇帝及時打破了僵局,伸出手輕柔地點了點謝明夷的腦袋。
謝明夷吐了吐舌頭,權當是皇帝在誇他。
他知道陸微雪在盯著他,如芒刺在背,坐立不安,只能殷勤地為皇帝捶著腿,討好著開口道:「既然陛下疼我,那能不能幫幫我?」
皇帝有了興趣:「小國舅向來要風得風,要雨得雨,皇后和丞相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你,難道還有什麼要求朕的?說吧,只要是朕能辦到的,那必定有求必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