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鈺榕抬眸,那雙眼睛平靜如井水,面容與蘇鈺筱有五分相似,神態卻截然不同,周身氣質千差萬別,甚至站到一起,常人也無法聯想到這是一對親姐妹。
她只是道:「本宮並無別的意思,只是想提醒國舅爺一句,此事絕無你想像的那麼簡單,十五皇子身中奇毒,國舅爺再怎麼費神,恐怕都於事無補。」
謝明夷愣了一下,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,他的內心微微有點動容,急切道:「貴妃娘娘難道知道什麼隱情?」
女人卻搖了搖頭,「只是盡我所能,提醒一下國舅爺,不要再以身犯險了。」
謝明夷眉頭一擰,「可他是我姐姐親生的孩子,唯一的孩子,他若有閃失,姐姐恐怕……」
「虎毒尚不食子。」蘇鈺榕突然打斷了他,聲音有些顫抖,又重複了一遍:「國舅爺,你可知虎毒尚不食子?」
謝明夷雲裡霧裡,不知她為何要這麼說。
蘇鈺榕嘆了口氣,「國舅爺,回去吧,皇后娘娘不許你探望,自然有她的考量和道理。」
「但我真的找到了方法,或許可以一試——」
「小國舅所說的方法,可是那民間怪醫?」
謝明夷噤聲,警惕地看著蘇鈺榕。
短短几個時辰,她便知道了。
看來蘇貴妃,也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「國舅爺不必驚訝,只是此事事關我國公府,父親和弟弟接連獲罪,我雖身處深宮,卻也不得不知道。」蘇鈺榕溫和道。
謝明夷問道:「難道你不恨我?」
蘇鈺榕既不點頭也不搖頭,只深深地盯著他,沉吟良久,才說:「本宮此生所願,不過是撫養瑜兒好好長大,宮外瑣事,本宮無力去管。」
國公府倒了,在她口中,只是「宮外瑣事」,說得極為平淡輕巧,仿佛在說一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家。
見謝明夷不語,蘇鈺榕道:「國舅爺,若你信我,便不要去看十五皇子。」
謝明夷正欲反駁,蘇鈺榕卻已料到了似的,道:「別只是看看他,你應該把他抱走。」
她的聲音壓低了些,似在誘導。
「什麼?」謝明夷一驚,看著眼前的女人,她的每一句話都出乎意料,只覺得捉摸不透。
蘇鈺榕笑道:「皇后娘娘連你進宮探望都不能容許,你若引薦那民間女子給十五皇子醫治,你覺得,她可會答應?」
「姐姐會答應的。」謝明夷嘴上這麼說,內心卻有些動搖。
蘇鈺榕看出了他的猶豫,繼續說:「國舅爺,你既然能扮成這樣入宮,想必還有同夥吧?」
謝明夷的臉色一冷,「貴妃娘娘夠聰明。」
蘇鈺榕也不惱,「國舅爺不必生氣,本宮只是想說,既然有同夥,那干起事來也方便,何不按本宮說的做,抱走十五皇子,去讓那郎中瞧瞧?」
謝明夷繃著臉,眼尾上揚,顯出幾分凌厲。
蘇鈺榕卻笑了笑,「國舅爺,今日不宜操勞,早些出宮吧,至於我說的,聽與不聽,全在你一念之間。」
她說完便轉過身要走。
「等等。」謝明夷叫住她。
他的聲音帶了點冷意,「你為何要幫我?」
蘇鈺榕沒有回頭,平淡的嗓音消失在風中。
「本宮要幫的人,不是國舅爺,是皇后娘娘。」
——
陸微雪按陸澤呈說的,只身前往毓慶宮。
他到的時候,宮室內燈火暗淡,謝書藜坐在金絲檀木桌旁,手裡拿著一卷書,靜靜看著。
在她的手邊,則放著一架精巧的木床,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在裡面熟睡,除了眼睛緊閉得厲害,他看起來與其他正常嬰孩無異。
而謝書藜並無半分外界所傳的著急模樣,除了妝飾愈發簡單素淨,沒有半分哀慟過度的樣子。
陸微雪進來了,謝書藜連眼都沒抬,只盯著書頁。
「娘娘還是那麼愛看書,連親生的孩子都不顧了。」
他淡淡笑著,聲音卻如布滿碎冰的河流,冷如骨髓。
謝書藜聽出了他話里的嘲諷,抬了抬眼,並不急著反駁,「九皇子大駕光臨,所為何事?」
陸微雪站著不動,半晌才道:「娘娘不該對十五皇子擅自用毒。」
謝書藜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,冷嘲道:「九皇子這是要管起本宮來了?本宮說了,若你無用,本宮自然有自己的打算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