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公子雖沒有傷到筋骨,卻也需要好好養著,近三天不要下地,也不要蹴鞠、打馬球……」大夫又道。
「連地都不能下,還怎麼蹴鞠啊?」
謝明夷翻了個白眼。
等等,打馬球?
那他豈不是不能騎馬了!
謝明夷心頭一緊,下山的時辰就要到了,他該怎麼回去。
棕山被謝丞相扣下了,美其名曰是不慣著他,不能擾了佛門清淨。
其餘人也沒有攜帶小廝,或許在某些人眼裡國子監的學生可以充當小廝,但謝明夷不好得罪主角,所以這是萬萬不可。
沒人能下山為他尋得一頂轎子來。
謝明夷面露擔憂,落在孟懷澄眼裡,便即刻理解。
「央央,你別擔心,到時候你與我同乘一匹馬就好。」他柔聲安慰。
「孟懷澄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?一個人騎馬和兩個人騎馬有什麼分別?再說了本少爺才不要和別人同乘,那多擠啊。」
謝明夷背過身去,手指百無聊賴地摸著斑駁落漆的牆。
孟懷澄訕訕一笑,「央……」
卻有一個人跑來,推門便打斷了他,「國舅爺,賀維安來了,說要見你。」
孟懷澄面色沉沉,「害得國舅爺受傷的罪魁禍首,還不趕緊轟出去。」
謝明夷卻直接翻身坐起,趕忙阻止:「別!」
孟懷澄眼神疑惑地看著他,「央央,難道你要見他?」
「你當眾叫我小名的帳,我還沒跟你算,不想滾就閉嘴。」謝明夷厲聲道。
孟懷澄眼裡有幾分委屈,卻還是乖乖把嘴閉上了。
他走過去開門。
「吱呀」一聲,木門開啟,賀維安側身進來。
孟懷澄狠狠瞪了他一眼,便閃身出去了。
他懷裡抱著雪白的幼犬,走到謝明夷塌前。
「嘖嘖嘖,又不行禮。」孟懷澄冷笑。
賀維安瞳孔一顫,下意識看向謝明夷。
謝明夷忍住想揍孟懷澄的衝動,道:「不必了,賀公子和我們都是同窗,哪有同窗之間還需行禮的道理?」
「謝謝。」賀維安啞聲道。
空氣靜默了一會兒,終是謝明夷忍不住問道:
「你找我?」
賀維安點了點頭,他將懷中幼犬遞過來,溫聲道:「我想請公子收養這隻狗。」
謝明夷眉頭擰起,他看向那種朝自己吐舌頭哈氣的幼犬,心裡微微嫌棄。
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:「這不是你的狗麼?為什麼不自己養。」
「公子誤會了,這並非是賀某的狗,只是在上山的路上撿到了它。國子監的居所人多,略有些擁擠,本來我也是打算下山後將它送人,但見它與公子有緣,所以才想問問公子,願不願意收養它。」
一席話,確實是肺腑之言。
謝明夷想起今日的奇怪之處,隨口問道:「那為何這隻狗幾次三番地從你懷中竄逃,似乎很不願意在你身邊。」
包括現在,幼犬都在賀維安手中掙扎著。
賀維安垂眸,道:「因為它是由一隻母犬帶著穿行在山野間的,而母犬被獵人的陷阱夾斷了腿,我趕過去時,母犬已經喪命了。這隻幼犬什麼都不懂,只一味地蹭母犬涼透了的身體,咬住母犬的耳朵想把它拉起來……」
「若我視若無睹,那幼犬不被山間野獸吞食,也會活活餓死,所以將它抱了回來。」
賀維安抬眼,眸光溫潤,「想必幼犬以為是我設了陷阱,又把它從母犬身旁強行帶離,才對我十分不喜。」
謝明夷敷衍地點點頭,他對聆聽一段淒婉的身世沒興趣,只朝幼犬伸出一根手指,問它:「你願意跟我走嗎?」
幼犬嗚咽幾聲,舔了舔他的指尖。
謝明夷笑得燦爛:「那你以後就是我的狗兒子,給你取個名字吧,就叫,就叫暴雨怎麼樣?」
和它平輩的,自然是微雪。
賀維安笑起來,「謝過國舅爺。」
謝明夷接過狗,心中警鈴大作,他忙道:「別叫我國舅爺!叫這個多生分啊……」
他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要知道,話本里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,賀維安前期最恨身份差異,也最厭惡曲意逢迎。
曾經仗勢欺人的,無一不被他清算。
謝明夷赫然在其中。
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就這麼被打破。
「叫我……叫我明夷吧。」謝明夷硬著頭皮道。
其實根本沒人這樣叫過他的大名,只有曾經那個少年,生氣地叫了他一聲「謝明夷」。
連名帶姓,至此成了陌路人。
賀維安淺笑:「好,明夷。」
謝明夷覺得這稱呼很不好聽,像是賀維安凌駕於他之上似的,無論如何也要為自己贏得一點心理安慰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