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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維安挑眉,不卑不亢道:「彼此都是國子監的學生,沒有誰比誰高貴,為何要行禮?」

這話一出,場面僵持起來。

他說的不無道理,謝明夷又沒有一官半職,說到底,確實和他賀維安是同窗。

謝明夷都要在心裡為他喝彩了。

聽聽,聽聽。

主角就是主角,被命運眷顧至深,永遠有處變不驚的底氣。

見謝明夷一直保持沉默,還饒有興味地打量著自己,賀維安內心有些詫異。

印象中,這個小國舅極其難纏,從來不是什麼溫和良善之輩。

根據傳言的說法,難道不是早該嚷嚷著叫人把他丟下樓去了麼。

方才他說出那番話,其實也不過是一時衝動,再加上差點被潑一身水,放在誰身上都得氣急敗壞。可回過神來,現在又有些後悔,隱忍這麼久,何須逞一時之快。

可謝明夷一直不為所動。

他嘴角上揚,似笑非笑,打量著賀維安。

良久才道:「這狗是你的?」

雖是疑問,更像篤定。

賀維安點了點頭,壓在心底的巨石像是突然消失了,忐忑不安都化作一陣春雨。

他看向謝明夷的眼眸。

如一汪秋水,清澈明亮。

會說話,又似乎能蠱惑人心。

以至於他鬼使神差般放低了姿態,溫聲解釋道:「是我沒看好它,一不留神,它竟跑到了樓上來,擾了你……各位貴人。」

「貴人?方才還信誓旦旦說什麼沒有誰比誰高貴,現在又會說好話了?」孟懷澄出言嘲諷,鄙夷地看著他。

賀維安皺眉,毫不留情反駁道:

「所謂貴人,說的不是你。」

「你!」

孟懷澄面紅耳赤。

謝明夷「撲哧」一聲笑出來,他看向孟懷澄吃癟的表情,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撫道:「好了好了,把狗還給他吧。」

「央央,你為什麼突然……」孟懷澄想說的是「突然偏向這個賀維安」,可瞥見謝明夷的表情——

笑容明媚,眼神卻冰冷無比。

像是警告,又像威脅。

孟懷澄閉嘴了。

他鬆開手指,幼犬便直直地從高空墜落。

幸好這隻幼犬極為敏捷,縱身一躍,便穩穩落地。

不遠處的賀維安明顯地鬆了口氣。

他俯下身,朝幼犬溫柔地伸出手。

幼犬卻遲疑地退後幾步,朝他警惕地叫了兩聲,在賀維安逐步靠近它時,身子一扭反跑下了樓。

「呵,我以為賀公子有多厲害呢,原來連一隻狗都抓不住啊。」

孟懷澄終於抓到了機會,唇角譏誚。

賀維安眼神涼了幾分,轉身便跟著幼犬下了樓。

「真是不識好歹,央央,來日我一定幫你把他狠狠打一頓,扒光了丟到街上,看他還敢不敢這麼……」

孟懷澄話未說完,便見謝明夷竟也追了過去。

「這……」剩下的人都被搞蒙了,一時都愣在了原地。

孟懷澄也是一怔,隨即咬牙道:「還不趕緊跟下去!」

-

謝明夷跟在賀維安後面下了樓。

前面的賀維安突然停下,謝明夷一個沒注意,額頭撞到了他的後腦勺,頓時疼得呲牙咧嘴。

賀維安轉身,看到捂著額角的謝明夷,眼角微紅,水潤瞳孔上霧氣瀰漫,心裡不由得有些慌亂。

他往後退了兩步,身體下意識後傾,唯恐觸碰到謝明夷似的。

「抱歉……我不是有意的。」

做文章時行雲流水,談民生時口若懸河,可看到離自己那麼近的謝明夷揉著額頭,眼睛紅紅地直望過來,他腦子裡一片空白,說話也乾巴巴的,往日裡學的什麼圓滑什麼世故,一股腦的全忘了。

謝明夷忍著心裡的不悅,勉強笑了笑:「無妨。」

嘶——

其實有妨大了,有妨得很!

他側頭從賀維安的肩膀外向前看去,立馬找到了賀維安停下的原因。

陸微雪一襲白衣,坐在角落裡的長凳上,將嗚咽的幼犬抱在懷裡,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撫摸著小狗的腦袋,動作輕柔。

一束光從窗欞中照射進來,恰好打在陸微雪身上。

和其光,同其塵。

幼犬看到賀維安,竟又依賴地往陸微雪懷中拱,像是在害怕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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