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,不由得「噗」的一聲笑出來,肩膀都抖了一抖。
他邪惡地想——
不如把陸微雪關起來,狠狠打他一頓屁股,到時好好嘲弄他一番,大仇得報!
第5章 花雨
祈福一連持續到晌午。
謝明夷被耗盡了力氣,睏倦得很,對賞玩山間美景或是為家人求平安符都毫無興趣,只自顧自進了禪房。
他來到二樓,百無聊賴地趴在檀木欄杆上,托著下巴往下看。
五月初正是紫藤花盛開的時節,寺院的高牆旁,兩人合抱粗的烏樹上垂滿了紫藤花,或淺或濃的紫色重重疊疊,在綠意盈盈中如夢似幻。
遠處傳來敲鐘的響聲,禪意幽幽。
到該放齋飯的時候了。
一陣嘻嘻哈哈的吵鬧聲由遠及近。
正午時分,所有奉旨來祈福的人都要在這處用膳。
謝明夷向來是不樂意跟他們一起的,他總覺得這群男人精力太旺盛,只知道粗聲粗氣地高談闊論,發表自己無知的見解;再不就是故意大聲吆喝,不知是試圖引起誰的注意。
混在其間,實在是濁氣逼人。
只是孟懷澄要他來這邊,揚言必定能看賀維安的笑話,他才不情不願地來了。
他倒也不是非要看賀維安的什麼笑話,只是必須得證實一下,是否真無法改寫話本。
正胡思亂想著,忽見兩個小沙彌抬了一桶水上來,放在長廊的角落。
他們朝謝明夷雙手合十地鞠了一躬,便下去了。
孟懷澄搖著摺扇上來了,笑得不懷好意。
他身後跟著幾個青年,約莫是禮部尚書的二郎、皇商家的老來子、工部侍郎家的六少爺之類的,總之謝明夷記不清,只知道從他十一歲那年來到京城開始,這群人便自發圍著他轉,怎麼趕都趕不走。
謝明夷神色懨懨,眼神都懶得給他們一個,只說:「有屁快放。」
孟懷澄站在最前面,倒也不惱,只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籮筐,遞給謝明夷。
謝明夷打眼一看,棕黃的筐子裡裝滿了紫藤花瓣,都是精心挑選過的,粒粒花瓣美如珠玉,上面沾著零零碎碎的水珠,圓潤小巧。
「這是?」謝明夷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彎了彎,眼睛一亮。
孟懷澄邀功道:「鮮花配美人,我見紫藤滿園,不想美人寂寞……」
「哎呦喂孟老三你夠了啊,別一個人把功勞全搶了啊!這花明明是我捋下來的……」
「我也有份啊!是我第一個提議的!」
「從哪裡學來的淫.詞艷句,也跑到我們國舅爺面前說?孟懷澄你收收心吧,聽說你爹都給你說親了……」
孟懷澄話還沒說完,身後的那群青年便爭相哄鬧起來。
聒噪。
謝明夷好不容易揚起的微笑又漸漸冷了下去。
孟懷澄把紫藤花籃交到謝明夷手中,他像是有些著急,道:「我爹自作主張要給我早早定親,但那只是他一廂情願,我沒有答應的,央央……」
聽到這個稱呼,謝明夷更厭煩了。
他不客氣地拎著花籃轉過身去,繼續靠在欄杆上,漫不經心道:「哦,是嗎?你都到弱冠之年了,成親又有何不妥?我提前祝你早生貴子了,只是到時候千萬別請我去,我可不想看到你爛醉如泥的樣子。」
說完,便把「我嫌臭」寫在了臉上。
孟懷澄顯然是沒看出來,他眼裡反而燃起一絲希冀,靠過來,小心翼翼地問:「央央,你是不希望我成親麼?」
謝明夷翻了個白眼,正想直說,卻看見樓下走來一個青灰色的身影。
青年挺拔俊秀,衣著簡樸,步步端正。
草白色綢帶將黑髮束起,一根木釵插在髮髻間,青灰圓領袍沒有格外的裝飾,只腰間繫著一枚驅蟲的香囊,卻整整齊齊,一塵不染。
他走在最前方,懷裡隱約抱著個什麼東西,步履略快了些,把後面一眾國子監學生都甩開一段距離。
「賀維安來了。」
謝明夷聲音鎮靜,眼中卻透露出一種瘋狂和難言的興奮。
孟懷澄在話本里壓根沒出現,想必是個比謝明夷這個小嘍囉更小嘍囉的小小小嘍囉。
謝明夷自己無法干涉主角,那借孟懷澄之手,總可以了吧?
他遞給孟懷澄一個眼神,後者立馬輕聲對他說:「放心吧,保准讓賀維安淋成個落湯雞。」
孟懷澄比了個手勢,身後兩個人心領神會,將沙彌抬上來的水桶合力抱起,放在欄杆上扶穩。
只待賀維安再往前幾步,這桶水便會如瀑布般飛流直下,將賀維安徹底擊垮。
相比於孟懷澄的胸有成竹和神氣,謝明夷則要緊張許多,細白手指緊攥在一起,圓潤的指甲都嵌進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