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屋子曾今就是他們家的屋子,他阿爺帶著他們兄弟三個一起修的,修得最好,最結實。
但現在仔細一看,卻發現還是變了。
牆上多了很多人家獸人的東西,再也沒了阿爺跟兄弟的氣息。
都變了。
撲低下頭,摸摸格外安靜的小崽。
「出去玩兒吧。」
絨球歪頭靠在他胸口,「我要陪著阿父。」
撲喉嚨堵得慌,咽了咽,才勉強說得出話來。
「好,陪著。」
那一場災禍對弱小的林貓部落來說,是抹不開的傷痛。他們部落的獸人本來就少,每一個都缺一不可。
但就是因為南邊獸人的貪婪,他們流離失所,又過了那麼久的暗無天日的日子。
好在,好在終究是回來了。
幼崽也好好的,一個不少。
撲目光落在白爭爭的身上,要說最該感激的,還有爭爭。
要不是他,還有哪幾個大一點的,這一群小幼崽的都不知道還在不在。
撲想到這裡,低頭挨了挨自家絨球。
萬幸,崽崽安穩。
*
「原本在部落里找到的那些殘骸我們都收集起來埋在這裡了。」牛獸人帶他們去了部落後頭。
那裡密林交織,光線昏暗。
地面上看著是平整的,上頭放了幾塊石頭壘起來,當做記好。
「其實海里還有不少,但是現在應該都找不到了。」牛獸人道。
照點點頭,道了聲謝。
撲知道這些屍骨早已分不清誰是誰的,他們以後就要定居在人魚王國。
這麼遠的路,多半不會再回來一次了。
所以撲問:「族長,要帶走嗎?」
白爭爭:「那豈不是要挖出來。」
「不。」照立刻道,「不用了。既然他們已經去見獸神了,再挖出來也沒什麼意義。這是林貓祖先也生活的地方,就讓他們在這裡吧。」
站在一旁的牛獸人也默默點頭。
獸人已經死了,何必打擾。
暗林中,獸人們競相沉默。白爭爭立在後頭,手臂撐著燼松鬆勁兒。
他看著身前這些長輩們,一個個眼中含淚,克製得直掐大腿才忍住情緒,不免心裡悶堵得慌。
「爭爭。」
「誒。」白爭爭驚得神思抽離,看向他阿父。
照道:「你帶幼崽先回去休息休息,我們等會兒回來。」
他阿父的聲音也有點悶。
白爭爭看成年獸人們快忍不住了,撲都壓著自家絨球的腦袋,不讓他看自己忍得泛紅的眼眶。
白爭爭看了眼燼,兩人一同上前將幼崽帶走。
牛獸人也與他們一同離開。
雁走在白爭爭身邊,回頭看了看已經被樹木遮擋的成年獸人們。白爭爭托著她腦袋,讓她轉頭回來。
雁道:「爭爭,你說我阿父會在這兒嗎?」
白爭爭腳步一頓。
這幾個幼崽沒了所有親人,成年長輩們都避免跟幼崽談起這事兒。
莫說幼崽,白爭爭知道得都不怎麼清楚。
他看著三個紛紛抬頭望著他,一臉求知的幼崽,心裡被狠狠揪了一下。想笑,卻笑得有些勉強道:「我覺得應該在獸神那裡。」
既然獸人們信仰獸神,那如果幼崽相信自己的親人已經去陪伴獸神了,會不會心裡好受一點。
雁輕輕眨眼,忽然彎著嘴角笑起來。
「我也覺得!」
「阿父他們肯定沒捨得走,還在獸神那裡等著我們。等我們以後也去見獸神了,就可以看到他們了!」
白爭爭低低道:「嗯,肯定的。」
絨球蹲在燼肩膀,看著底下的幾個大幼崽道:「睡覺的時候也可以見到,我昨晚就見到阿爺了。」
「對!我見到過我阿爸,他讓我好好吃飯,吃胖點他看著高興。」
「我也看到了。」
「我還看到了祭司!」
「……」
童言童語固稚嫩,但也最能擊中人心。白爭爭聽得心裡又酸又軟,忍不住抓緊了燼的手。
他都不忍心打擾,靜靜看著幼崽們興奮又驕傲地分享著夢裡的溫情。
*
當朝霞再一次鋪滿天空,獸人們也再一次啟程。
海風夾在著林間草木的清香,含著獸人們熟悉的味道,前來相送。
下一次或許不會再見。
但林貓們的未來,必將是春暖花開。
「再見!」底下獸人相送,連他們的老鄰居,南邊灰岩部落的兔族長都來了。
林貓獸人笑著,揮手道:「再見!有空來人魚王國看看!」
「那你們等著我們!」